2020年5月30日
新冠肺炎疫情看似開始平息,無論是死亡數字及確診數字都已進入下降階段的歐洲,為了減低對中美雙方的依賴,近日歐盟委員會在法德支持下,為歐洲整合定下了新的藍圖──一個以史無前例的共同財政政策和保護歐洲龐大市場為主要手段,去壯大疫情後歐盟政經體系。
歐盟在肺炎肆虐的日子,已經就共同債務及解放政府援助企業規管兩項「禁忌」取得了突破:先在簡稱SURE的緊急就業救助金借貸(Support Mitigating Unemployment Risks in Emergency)初試牛刀,以增加歐盟預算作為抵押,換取歐盟出面替成員國借貸作緊急所需之用。同時,一向極為嚴謹的歐盟競爭法,尤其是國家補助方面的規管亦在嚴峻疫情底下大為鬆綁 。
目前歐盟的所有救市手段,都指向一個更為整合、也更為保護主義的歐洲。畢竟,在美國回歸單邊主義,中國影響力日增的當下,僅僅在經濟上擁有與此二巨頭較量籌碼的歐陸,要走出第三條路,唯有如內戰後重建的美國一般,先將一切目光聚焦向內。
歐委會擔保籌資 擺平富國憂慮
不理解歐盟經濟南北分野的外行人可能無法理解歐盟委員會增大了歐盟長期預算,以及日前宣布額外再添加的「下一世代歐盟」( Next Generation EU)基金,有多重要的政經意義。在和平年代,由於富裕北歐國家畏懼稅收將落入被他們視為貧窮又懶惰的南歐國家手裏,以至歐盟的財政權力一直極受限制。在歐債危機中束手的布魯塞爾,想不到處理瘟疫所需要的巨大財政支出,居然讓增大歐盟中央調配財政資源權力與否的爭論變得過時。
有了早前布魯塞爾由各成員國擔保向市場籌措1000億歐羅作為SURE計劃預算的歐盟委員會,這一次再加碼,在「下一代歐盟」計劃基金的7500億歐羅預算,將全數由歐盟委員會的自有財源(Own Resources)──也就是新的泛歐稅務收入──作為抵押借貸的資金,投入到歐盟重建和升級產業的投資。這個財政政策的巧妙之處,在於雖然本質上經濟更為發達的北歐富國怎麼也會補貼南歐國家,但是由於是經由歐委會去舉債然後再借貸(On-Lending),而非由南歐成員國各自舉債的方式,讓這個方案的風險更為可控,在富國中的政治風險大為降低。
而且,談及直接的財政再分配權力,也不得不提這一次歐委會所提出的歐盟7年預算(Multiannual Financial Framework, MFF)。對比其上一個歐盟7年預算的9600億歐羅,也就是全歐盟本地收入總值(GNI)的1%左右,而如今缺少了英國,仍有高達1.1萬億歐羅的MFF,歐委會似乎做到了歐債危機時都無辦法迫使成員國考慮的「北水南調」,可見疫情除顛覆經濟外,許多固有框框也被打破。
這次疫情中最為歐洲領袖們不安的事,莫過於揭露了歐洲產業鏈對於中國的依賴,再加上歐陸早已焦慮,中美科技巨頭蠶食歐洲市場,而沒有相應規模歐企抵抗,就正正是這次歐盟復甦藍圖中要回應的重要一環。
訂保護政策 壯大歐陸龍頭企業
歐盟成員國一直對於外國巨企威脅歐洲企業頗為憂慮,更對歐盟由來已久,為了保障歐洲單一市場自由競爭而設立的競爭法,尤其是限制國家補助方面的法例深感不滿。前者不難想像,如Google、Facebook等等的美資科技巨頭不但主宰歐洲市場,以歐洲人的私隱套利,更利用成員國之間稅制的漏洞大舉逃稅,而後者性質更為惡劣,當目睹歐洲關鍵產業中的企業被以巨額國家資本支持的外國企業吞併然後壟斷,歐盟並無退縮的餘地。
這次歐委會復甦方案對於上述兩個問題的解答都很簡單:錢。美資科技巨頭將會被歐盟新加入的泛歐稅務所覆蓋,亦即前述的「自有財源」之中,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已經向歐洲議會提交報告,提及將徵收新的數碼稅,而在歐盟的復甦方案中,那個7500億歐羅基金亦會涉及歐盟關鍵產業,尤其是科技業的投資。保護市場和培養屬於歐洲自己的龍頭企業,可以說不但是強調「數碼主權」的法國,以及高舉「歐洲需要自己巨頭」的德國等成員國的共識,更是歐盟復甦整合計劃的一個支點。
當世界進入中、美、歐三大板塊互相傾軋的年代,處於落後的歐盟對於國際情勢風雲變幻的答案是鞏固自身,「先安內」。沒有堅實的基礎,在接下來的動盪之中,連自救都難,遑論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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