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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日

尹子軒 EJ GLOBAL plus 信觀點

國際失序求自保 歐徵數碼稅事在必行

經過6年法律程序,歐盟普通法院(European General Court)就美資科技巨頭蘋果的愛爾蘭分公司避稅、被歐盟委員會罰款超過140億歐羅一事,判決歐盟委員會敗訴,歐委會將有兩個多月時間決定是否向再高一級的歐洲法院上訴。這宗官司看似枯燥,然而背後不單是蘋果作為一間美資跨國企業在歐盟被罰,更是一個關於「如何有效管理跨國科技巨頭」的實際政經案例,而這是一個格局上至中美歐三大板塊之間的貿易戰,下至歐盟內部德法意西四大國和新「漢莎聯盟」之間就歐盟發展前途博弈的閃燃點。

保護初創 阻外資獨大

歐盟向避稅前科纍纍的外資巨頭討回稅款,有無可爭辯的道德理據,星巴克、快意佳士拿(Fiat Chrysler)等都已經被罰或在等候上訴中,但更重要的是蘋果龍頭科技公司的身份。在中美歐三大板塊之中,科技層面上歐盟遠遠落後中美,歐盟有很大誘因保護歐洲數碼市場不讓外資獨大。

而且,在歐委會制定的復甦基金(被稱為「次世代歐盟」基金)中,就列明新增數碼稅,可見向蘋果等科技巨頭開刀,不單單是向美國示威的一時之氣,亦是歐盟往前一步整合財政政策,鞏固歐盟疫後復甦整體財政健康的必要一步。數碼經濟本質是跨國的,在戰後國際政經秩序崩塌的當下,變成燙手山芋本是意料之內,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導致經濟萎縮過後,全球為了復甦而財政支出大增。

國際組織失去功用

當下歐洲雖然坐擁單一市場巨大潛力,卻明顯在商用科技上落後中美。蘋果一案並非孤例,不但是歐盟挑戰外資跨國巨型企業避稅陋習過程的一環,亦是向擁有強大科技業的美國捍衞歐盟發展空間的手段之一。經合組織(OECD)早於2015年就致力為數碼服務達成全球稅務框架,以減少貿易糾紛以至貿易戰的可能,然而隨着美國總統特朗普上台造成的漣漪效應,全球政經秩序丕變,OECD一類的國際組織失去了它的功用。

被特朗普單邊主義侵擾的歐盟,目睹Google、Facebook(fb)等等的美資科技巨頭席捲歐洲市場,以歐洲人的私隱圖利,更利用成員國之間稅制的灰色地帶大舉逃稅,於是便有了歐委會對蘋果窮追猛打,以及法國極力主張針對美資科技巨頭在廣告營收上徵收達總廣告收入3%的稅款。

如果說蘋果一案的重點在於蘋果逃稅與否,數碼稅則明確地從保護歐盟公民私隱免受不公平剝削而出發。

對此,美國的回應直接,特朗普奉行美國至上,無視全球長遠利益等原則,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6月向包括歐盟在內的多個國家開展所謂貿易法301條款調查,而結論當然是法國不公平針對美國科技巨頭,並且將向法國多項總數達13億歐羅的出口商品徵收高達25%關稅。同時,美國亦單方面退出由OECD主導的數碼稅談判。

北歐富國不易說服

數碼稅這個概念並非新鮮事,原本僅是幾個關心歐洲整合的歐盟國家領袖重視,現時漸漸變成歐洲重要政策的一部分,主要是因為支援疫後經濟復甦帶來的財政負擔。2018年,歐盟委員會提出過數碼服務稅,但當時卻被新「漢莎聯盟」中的丹麥、愛爾蘭、芬蘭、瑞典等國聯手否決。直至近日,新當選為歐羅區財長會議主席的愛爾蘭財長Paschal Donohoe仍堅持歐盟應該盡力延續OECD談判,而非單方面徵收數碼稅。

延續OECD談判,背後考量不難計算:失去了以低稅率吸引外資企業進駐的優勢,這些富有小國的利益可能受損。

不過,疫情為歐洲進一步財政整合帶來轉機的同時,也令數碼稅計劃起死回生。歐盟各國近日通過的歐盟復甦基金,其7500億歐羅的預算開支,將全數由歐委會的財源作為抵押借貸的資金,當中包括來自數碼稅的歐盟層面稅務收入。

「區域性全球化」中求生

根據歐盟委員會的估算,從全球每年總收益達75億歐羅以上企業徵收數碼稅,將每年為歐盟提供13億歐羅的稅款,這已經遠比2018年向科技企業廣告收入徵收3%稅項的方案為少,當時方案的估算為每年帶來50億歐羅收益。正如復甦基金本身是一個巧妙的妥協,本質上經濟更為發達的北歐富國通過歐委會去補貼南歐國家;新的數碼稅相對寬鬆,也為歐洲本身企業的成長提供了喘息空間,也讓歐盟可以暫時在全球失序的當下,迫使外資企業付出合適的代價去從歐洲國民手中獲利。

在全球秩序失去美國這個監護人,歐盟再無華府保護傘的新時代,布魯塞爾和歐盟諸國必須學習獨力在「區域性全球化」的年代生存,在疫情過後全面復甦。

尹子軒_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歐洲研究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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