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1日
歐盟自2016年來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從難民危機到美國在貿易和防衞等全方面的刁難,衝擊都被歐盟超國家制度消化,英國脫歐派公投前一直宣傳的「骨牌效應」不見蹤影,從英倫海峽一邊來看,「小英格蘭人」那脫歐幻夢的客觀效果僅僅是引發了保守黨內部衝突,一場茶杯裏的風波而已。
距離硬脫歐大限不足9個月,首相文翠珊卻連一個內閣同意的脫歐立場都拿不出手,甚至依然有被迫下台之虞,更遑論有任何像樣的、能夠借以進逼布魯塞爾的籌碼了。相對起歐盟其他難題,談判主導權一直在布魯塞爾手上,英國脫歐一事的重要性對於歐盟方面恐怕不過是次要。從文翠珊近日內閣的混亂和保守黨就文翠珊脫歐白皮書所引致的內部分歧,不難看清在公投前便已一再被提到的事實:歐盟所提供的多邊主義平台,是後冷戰時代對於非超級強國最有利的經濟和外交選項,在這種架構以外的大小國家,對全球政經局勢幾乎不能置喙,是意料中事。
化解難民潮 抗衡美壓力
不論是難民問題,還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在貿易上和北約共同防衞預算方面的糾紛,歐盟都出乎許多批評者的意料,讓小報編輯們下「歐盟即將解體」之類標題的機會溜走。首先,難民問題作為民粹和民族主義者的稻草人,在國家層面以及歐盟層面上都造成不少麻煩;歐洲峰會前一度威脅德國聯合政府穩定,進而引致歐盟管理的動盪便是一例。由於有歐盟平台作為緩衝以及協調的機制,德國總理默克爾避過了與長期盟友基社盟(CSU)決裂,逃過了再次大選的危機。6月29日歐洲理事會之間的協議,為默克爾和西班牙及希臘等國家就轉移邊境難民的雙邊協議鋪平了道路。無論實際實施的效果如何,能夠達成泛歐洲協議本身已經足夠讓基社盟知難而退。
至於在美國再次重返單邊主義對於歐盟貿易和防衞核心利益的威脅,更是加快歐洲一體化進程的催化劑。
在貿易上,美國總統特朗普向歐盟鋼鐵出口徵稅,企圖削弱德國汽車出口業的舉動遭歐盟共同抗議。美國一再以防衞預算不足威脅歐洲各國的行徑,亦鼓勵了歐盟衍生出新的歐盟共同防衞政策協調方向。包括永久性防禦結構合作一籃子政策(Permanent Structured Cooperation, PESCO),歐盟去年11月新增到現有共同安全與國防政策(Common Security and Defence Policy, CSDP)中的幾個關鍵措施,比如說主責研發的歐洲防禦基金(European Defensive Fund)和歐洲防禦工業發展計劃(European Defence Industrial Development Programme),以及監控調節各國國防預算的年度共同防禦回顧(Common Annual Review on Defence, CARD)等都已經在6月的歐洲理事會上獲得確認。截稿之際,正值歐盟和日本簽訂世上最大自由貿易協議的日子,歐盟的架構,依然穩定。
6月的歐洲峰會,本是聯合王國向歐盟提交脫歐藍圖、開啟貿易談判,或至少解答到北愛爾蘭邊境問題的日子,但是這3件事的討論壓根不存在歐洲理事會的議程上。原因是歐洲有更迫在眉睫的議題(移民問題),但更重要的是,倫敦根本連內部都沒有定論應如何脫歐。
首相文翠珊終於在7月初發表的「契克斯聲明」(Chequers Statement)算是一個開始。文翠珊決定不再和稀泥,直接面對黨內硬脫歐派,統合聯合王國脫歐立場的舉動,一開始便遭到黨內軟硬脫歐派的非難。該聲明主要的立足點在於把英歐將來的關係定位在一個貨品自由貿易區,同時設立所謂的「便利關稅協議(Facilitated Customs Arrangement)」,讓第三方貨物進入英國時由英國邊界處理,經過英國到歐盟其他國家則由英國代理歐盟的關稅政策,實際即一種變相的關稅聯盟協定,以迴避由於脫離歐盟單一市場所必然引致的北愛爾蘭邊界問題。
黨友拖後腿 英失談判主導
但建議立刻被保守黨內的硬脫歐派責難,由莫格(Jacob Rees-Mogg)所率領的黨內歐洲研究組(European Research Group),要求文翠珊放棄該協議的基礎條件,除非歐盟27國同意提供予英國同樣的服務。該改動通過之後,保守黨內的軟脫歐派隨即又發難嘗試推翻該修訂,但以些微少數失敗。
至截稿日為止,英國的真正脫歐立場,依然未有明確定案。在《里斯本條約》第50條,所謂的「脫歐條款」 限制了英國和歐盟之間只有兩年談判時間,明年3月到期若沒有結果便需要全部27個成員國同意方可延期,否則馬上「硬脫歐」,談判主導權一直都在布魯塞爾那邊──換句話說,文翠珊看來並沒有讓她的黨友看清現實的能力,原本已經艱難的脫歐談判將會更為嚴峻。
或許硬脫歐對於英歐雙方的利益都不理想,但是歐盟27國可以承受的壓力遠超聯合王國,也許只有所謂的「No Deal」脫歐,英國人才了解到聯合王國客觀國力有多少斤両。
尹子軒 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歐洲研究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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