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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2日

譚新強 中環看世界

特朗普—年邁愛出風頭的黑幫大佬

大阪G20峰會曲終人散,中美領導人會面結果不算意外,早猜到特朗普好大喜功,愛扮英雄「拯救」本已決裂的談判。開會前已傳出貿戰停火,連部分鬆綁華為的消息也有提前漏出。

較有新聞價值的有兩件事。首先是特朗普舉行了一個90分鐘的長記招,答了多條提問,範圍包括中美貿易、華為、伊朗、委內瑞拉、民主黨辯論等等。但抱歉,沒有任何一位記者提到香港。

除此,特朗普臨時爆肚,在往南韓訪問前夕,突然邀請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到三八分界線握手一敍。金正恩困在北韓多年,明顯珍惜每一個踏上國際舞台,鬆一鬆、走一走的機會,當然欣然應約。周日,特、金在板門店舉行了僅一年多一點內的第三次見面,特朗普且歷史性地踏過邊界,進入了法律上仍在對戰狀態中的北韓。除了是一個搶眼的photo opp,有沒有實質意義?

粉絲竟遍布世界各地

特朗普已上台兩年半,更已正式宣布參選連任。特朗普仍極具爭議性,他的很多異常舉態,大家都已習以為常。很多人擔心他的作為(和存在)損害法治,更嚴重是打破二戰後,以自由民主為本、美國為首領導西方聯盟的世界秩序。當然不少人被他迷倒,一切以假民粹為名,扭曲自己,盲目支持和寬恕特朗普的所有言論和行為,無論有多離譜和危險。最奇怪是他的粉絲不止在美國,連在很多被他欺壓的國家都有不少,甚至包括中國!有些人支持他的意識形態,有些人希望借他來推動某些改革,莫衷一是。

大家似乎很熟悉特朗普,但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認為最適合從三個角度來理解他。

1)以他背景,大家可能以為特朗普的定性是一個富有生意人。但他雖生於富裕家庭,但談吐庸俗,一點不似「上等人」,即使是假裝的優雅都沒有(其女兒伊萬卡就有)。他雖是富二代,但本身做生意紀錄麻麻,從最初出道,最強項只是愛出風頭,身邊永遠不乏金髮美女,和自認brattish(夠寸)。後來做賭場和地產生意,經常觸礁,公司多次破產,個人都在破產邊緣上。

showman一名 做總統當做騷

最後翻身,除得到債主寬容(包括商務部長Wilbur Ross),一班香港富豪(純官等)和俄國拯救,其次就是靠薄有名氣,有人請做Apprentice這個真人秀的主持人。有了名,逐漸多人找他所謂合作搞酒店、地產、選美、大學等等,其實大部分只是借個名出來,佔股極少,或只擁有命名和物業管理權(亦有洗錢作用)。

所以實際上,他已變了一個showman。據說,他剛進白宮時,已告訴手下,要把每日當作一場真人秀,首要任務是爭取注意力和收視率,事情本質,是好是壞,反為次要。周日他去完DMZ見金正恩後,到了烏山美國空軍基地,意氣風發,如不知道,還以為剛打敗了外星人,拯救了地球。他的表現亦好像一個Vegas夜總會藝人,除認叻外,更突然叫國務卿蓬佩奧,和他自誇極搶鏡的女兒伊萬卡上台「謝幕」,感覺似跟歌星在完場時,叫樂隊領班和客串嘉賓上台一樣,真的非常奇怪。

把政治和國際外交當成真人秀,當然有極大壞處,但也有些少好處。最少特朗普不會完全政治tone deaf,他對民意支持率,經濟數據,甚至道指,都非常敏感。如某事件發展影響民意,他政策必有所微調,或找另一方法去spin(推銷)。

壞處是Reality與Reality TV,到底是兩回事,good TV未必等於good policy。與金正恩在DMZ握手肯定是good TV,但是否good policy就難講。北韓真的就此願意放棄核武,成為美國的盟邦?金正恩當然很想去白宮,但他亦受北韓歷史、現實和制度所限制,如放棄核武,整個滿手鮮血的政府能否再撐下去?但我確有一種預感,北韓可能比中國更快能登入Google。

2)特朗普講話的詞彙、語調和做事風格,都真的很有紐約黑幫的影子。他公司的名子,Trump Organization,即譯作Trump組織,已很有江湖味道了。其實一點都不出奇,他家族在紐約做地產超過七十年,他爸爸初時在Brooklyn和Queens建中低層民居,他後來殺入Manhattan,開始發展豪宅、酒店和商廈,之後更錯誤地往Atlantic City搞賭場。

自認跟黑幫相處很好

他自己都承認曾接觸過黑幫人物,如要叫工會做嘢和開賭,根本無可避免。他曾說千萬不可得罪這些人或欠他們錢,但他自認跟他們相處得很好。據特朗普白宮內幕書作家Michael Wolff所說,在一次跟Bannon的對話,他提到不少人認為Trump Organization的運作模式,有點semi-criminal味道,但Bannon竟然說,「you can drop the semi」,即是完全是個「社團」組織。

特朗普做事風格非常似黑幫大佬,主要特徵有三個,第一當然是漠視法紀,做事不擇手段。他曾公然邀請俄國幫手hack入希拉莉電腦,本以為講笑,但原來是認真的。近日他仍堅持願意接受外國有關選舉敵營情報,即是直認違法通外!

在他和普京的大阪峰會前的小記招,有位記者問他會否警告普京不可再干擾美國大選,他當場以開玩笑口吻請普京不要這樣做,且加了please字,弄得普京和全場大笑。其實這是件超嚴肅的事,再說一次,比珍珠港加上9.11更嚴重。近日美國前總統卡特終於夠膽承認,他認為在2016年,俄國有改變了選舉結果,所以特朗普是一位illegitimate(非法)總統,是個最嚴重和無法彌補的錯誤。特朗普在大阪記招當然強烈反對,且攻擊卡特是個失敗總統,被伊朗人質事件玩弄,導致敗於列根手上。

黑幫大佬的另一特徵就是愛做大佬,事事個人化,喜歡與其他幫會大佬直接談判,講交情,重義氣,原則和法律當然不重要。所以特朗普最喜歡跟全球獨裁者打交道,包括普京、金正恩、沙地的MBS(穆罕默德),和土耳其的埃爾多安等。與講法律,重制度的民主國家領䄂如杜魯多、默克爾和文翠珊等,反而愈來愈疏離。安倍晉三已盡力奉承他,但得來的亦只不過如奴僕的對待。在記招上,特朗普仍投訴二戰後的US-Japan Security Pact不公平,只單向要求美國軍事保護日本,還說全世界所有條約都是搵美國笨的。他似乎忘記美國是二戰勝利國,成為了超級強國,領導世界,所以提供保護服務,但亦帶來和平,美元獨大,龐大市場,吸收全球精英等眾多好處。

喜怒無常 極度情緒化

在記招上他重提中興事件,再次說是因中國主席親自請求,所以答允的personal favour。他當天說話混亂,似乎答應同樣放生華為,也是一個人情。但後來又補飛,說華為事件複雜,要留到最後,仍需斟酌,結果是「細佬」們仍需執大佬留下來的手尾。

黑幫大佬另一特色就是喜怒無常,好例子是電影Goodfellas裏的性格演員Joe Pesci飾演的Tommy,上一分鐘跟人有講有笑,下一分鐘已反目開槍殺人。特朗普也極度情緒化,兩年前,經常跟金正恩隔空罵戰,甚至恐嚇動用核武,但時至今日,竟然跟他成為了相逢恨晚的好兄弟。與中國的關係也定必一樣,今天他說中美可成為strategic partners,但幾乎肯定,不久將來,他又將指控中國佔他便宜,必須面對制裁。

3)特朗普精力仍不錯,但畢竟已年屆73,明顯在記招上說話已有點混淆,可能有點jet lag,但實在亦有點早期老人癡呆跡象。很多精神科專家認為他亦患有病態自戀狂和反社會人格障礙症。但根據我認識跟他熟落的朋友講,他屬於「old school」,單獨相處時,禮貌彬彬,頗為charming,對待女士,亦懂分良家婦女和「專業人士」(這點不肯定)。送客時不止送到電梯口,必定送到大廈大門。

針對伊朗 與背景個性有關

有人問我,為何他那麼針對伊朗,但跟北韓這麼friend?問得很好,我最近剛在思考這問題。答案應該也跟年紀有關。他在1946出生(該年旺總統,克林頓和小布殊也是同年生),屬二戰後第一批Baby Boomer。對他這一代人,沒份參與韓戰,所以沒有特別感覺,更沒有太多仇恨。越戰是他們的年代,理論上感受最深,但特朗普以骨刺為藉口,避過兵役,非常不光彩(尤其他中學時念軍校),所以不喜歡別人提起越南。近日他說越南比中國更差,除指貿易方面,亦顯示他內心世界。

伊朗人質事件,發生在1979年,是美國近代最大的羞辱。他時年33歲,在社會剛露頭角,這件事肯定在他腦海留下難忘烙印。再加上他本能地憎恨與奧巴馬有關的一切(可能種族主義),所以堅持脫離本來很有效的伊朗核武協議,結果搞到今日田地。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在貿易或其他方面與特朗普談判,要佔上風,必須先了解他的背景,個性和風格。

基本上,他是一位年紀漸大,本來已有點過氣的藝人加江湖大佬(亞洲都有類似人物)。但仍非常眷戀權力和大眾目光,亦有點抱負,終決定參選總統。誰不知一戰定江山,登上白宮寶座。世界歷史從此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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