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去核化易兩韓統一難

剛過去的周末較休閒，不用出差，被好朋友夫婦W&J邀請到西貢出海，風和日麗，藍天白雲，絕對是世界級的景致，一點都不輸給地中海的西西里島或愛琴海的希臘小島。出海吹吹海風，看看遼闊的太平洋，心曠神怡，對思考都有幫助！

中美貿戰需老細出馬

上周中美在北京進行了兩日的貿易談判，有點失望，存在兩大分歧︰一個是量，美方加倍要求2020年底前削減貿赤2000億美元，非常困難，但我認為仍有得傾。另一個是質，更困難，美方要求中國放棄「中國製造2025」等他們認為構成不公平競爭的工業政策，這關乎到中國經濟核心的意識形態問題，沒什麼談判空間。

結果沒有聯合聲明，美方就匆匆趕回去滙報給總統特朗普。估計短期內中方將派團回訪華盛頓進行第二輪談判。到最後，可能需要兩邊的「老細」出馬，才有機會談到一些結果出來（但不會是全面解決），我認為仍有希望。

近日傳媒和社交平台上不停討論貿易戰和芯片的事情，已有點obsession（沉迷）的感覺。我仍然奉勸各位不要太過悲觀，巿場的效率驚人，news cycle超短，只有約48小時，任何頭條新聞，只要對企業盈利的基本面沒有太大影響，對巿場的影響不會太久。再重複一次，就算中美展開貿易戰，暫時宣布了每邊500億美元的貨品加徵25%關稅，對中國GDP的影響是0.1%，對美國是更少的0.06%。所以心理因素比實際大得多。況且我估計特朗普未必會決定馬上執行關稅，最快都會等到下一輪談判後，可能已是6月後的事。

短期內巿場焦點可能轉到朝鮮半島局勢，特朗普不停吹噓有非常良好的發展。金正恩上台6年，不停核試和試發洲際導彈，變得愈來愈孤立。但花了那麼多錢也不是完全無用，最後終破天荒得到特朗普答應會面舉行峰會。自此金正恩在過去個多月內，就從猶如染上麻風沒有人願意碰的病人，搖身一變成為最搶手的紅人，中國、南韓、俄國等爭相邀請他到訪。

中國早前首次邀請金正恩到北京訪問，期間不斷播放紀錄片提醒他中朝長期友好，以及抗美援朝的偉大共同革命歷史。但背後也同時施加了不少經濟制裁壓力，迫使朝鮮願意收斂狂妄核試行為，且答應跟美國和南韓談判。金正恩回國後，中國繼續對朝鮮採取密集式外交政策，上周外長又出訪平壤，據說國家主席亦可能在短期內訪問朝鮮。很多人猜想中國一方面支持朝鮮跟美國進行去核化談判，另一方面亦嚴防朝鮮完全墮入美國權力軌跡。

我認為金正恩是個聰明人，他和他的政權能否繼續存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如何平衡中國、美國和南韓的關係。中國每天供應大量糧食和石油等基本資源給朝鮮，是美國無法替代的，所以也不用太擔心朝鮮馬上「變節」。

金正恩年紀很輕，對革命和南北韓戰毫無記憶，且在瑞士受過教育，估計不太可能是個純正的革命式共產主義信仰者。過去幾年的極端行為，估計部分出於自保，部分出於企圖迫使西方接受朝鮮是一個核武大國。我猜他內心其實是想逐漸推行經濟上的改革開放，亦將是未來兩韓關係發展的重點，北韓擁有大量超廉價勞動力，天然資源亦比南韓豐富。

早前南韓派出文藝表演團隊到平壤表演，固然有歌手演唱一些兩韓人民熟悉的老歌，牽動人心，賺人熱淚，但亦包括火熱K-pop女團Red Velvet，穿着短裙，表演勁歌熱舞。最近中國亦派出芭蕾舞團到訪，表演劇目為文革時的經典樣板戲「紅色娘子軍」。在電視上見到金正恩也看得很高興；但我不禁猜想，他到底喜歡哪個表演多一些？

金仔峰會贏在「人性化」

金正恩也在上月去了板門店跟南韓總統舉行峰會。最成功之處是露出「人性化」的一面，竟面對傳媒講話，且有輕微的幽默感，更靈機一觸，拖着文在寅踏過南北韓分界線，做出一次即興的朝鮮訪問。在南韓的短期效果非常良好，最新民調顯示人民信任北韓的比例，從15%急升至75%！亦帶挈文在寅的支持率升至南韓有史以來的86%！

這次峰會本身已具歷史意義，但仍可算是美朝峰會（仍未公布日子和地點）的前奏，盡顯美國仍是老大的霸氣。文在寅會在今個月22日先去華盛頓拜會特朗普，然後再作部署。兩韓峰會已定下三個重要目標︰

第一就是在今年內簽署正式和約（南、北韓加美國三方）。其實國際法的複雜問題不少，包括兩韓從未正式宣戰，亦不正式承認對方的存在；北韓的地圖仍包括整個朝鮮半島。但這些都只是細節問題，事實上戰爭已結束了多年，所以簽訂和約只是正其名之舉，難度不大。最受影響的反而是美國在韓的駐軍，如果朝鮮半島正式步向和平，再有什麼藉口繼續留下去？會否撤走蕯德反導彈系統呢？

第二個目標就是美國，以至全球最關注的朝鮮去核化問題。不少中國人都認為朝鮮的發展核武政策是正確的，有如中國早期的「不要褲子也要核子」，也令中國得到國家安全和尊重。我不敢苟同，朝鮮並非大國，本應只是中國的小兄弟，不配擁有核武，正如美國保護傘下的南韓和日本都沒有核武。朝鮮的核武發展不止威脅韓國和東北亞安全，隨着遠程洲際導彈的發展，連美國都備受威脅，中國更是接壤的近鄰，同樣感到不安。核武當然亦令朝鮮變成全球最被孤立國家，沒有之一，對它的國家發展以至安全（特朗普曾恐嚇先下手為強進行轟炸），以及人民的生活又有何好處呢？

北韓毋須核武保衞國家

無論如何，米已成炊，即使朝鮮的核武發展算成功，最終迫使特朗普願意跟金正恩會面；那麼目標已達到了，還有原因保留大量核武嗎？金正恩已主動宣布停止所有核試和導彈試發，更將拆除在北邊的核武研究中心，邀請外國專家當旁證。特朗普當然馬上認叻，但也警告如朝鮮沒有誠意放棄核武，將隨時半途中斷談判。合理地，大部分人仍不信任朝鮮將輕易願意放棄核武，這可說是金家皇朝三代以來的最大成就，更值此保住數十年的江山。

但我懷疑朝鮮真的需要大量核武來保衞國家安全嗎？誰又真的有興趣攻打朝鮮這個落後、貧窮和幾乎被所有人唾棄的國家？南韓？美國？日本、俄國還是中國？我相信它的鄰國更懼怕的是朝鮮政權和經濟內部崩潰，導致數以千萬計難民往外逃！所以我認為金正恩的去核化誠意可能比很多人想像中大，未來他更看重的可能是經濟發展。當然不會一下子馬上消毁所有核武，可能分很多年進行，但去核化方向應愈來愈明確。

因此市場或有點upside surpise（意外驚喜），KOSPI指數和韓股值得留意，可能跟2007年和2000年兩韓峰會後見頂回落的情況有所不同。上周三星電子太子爺李在鎔更帶同半導體業務的CEO金基南去了深圳一趟，拜會了雷軍、比亞迪汽車的王傳福、Vivo總裁沈偉，以及華為創辦人任正飛，表示有興趣跟多間中國企業合作。美國正強力針對中國高科技行業發展，此程可說非常合時和聰明，尤其對華為來說，簡直有點雪中送炭的感覺（雖然不相信三星會賣出核心技術）！

最後一個長期目的是兩韓統一，這個最不容易。在兩韓峰會時，金正恩大打兄弟情牌，說什麼血濃於水，一定要共同達成統一的大業云云。文在寅總統父母來自北韓，他本人就是出生在打仗時的難民營，身世可憐，亦反映不少韓國家庭分裂的悲劇。民調中，暫時仍有超過一半的南韓人民支持統一；估計如北韓容許公投，更可能超過九成人支持統一（可能包括金正恩自己）！

但時間是這些分裂了的國家的最大敵人。南韓民調亦同時顯示30歲以下國民，近75%反對統一，約一半仍視北韓為敵人。南北分裂已超過60年（所以家庭團聚計劃必須盡快重啟，因為剩下來的老人家已不能再等），遠比從前的東西德和南北越長得多。就算統一，難度亦遠比東西德大；在1990年東西德統一時，東德人口只約為西德之四分之一，人均收入差距約三倍，現在南韓人口只約為北韓的兩倍，但人均收入差距則高達20倍！

統一問題亦關乎整個東北亞的地緣政治平衡。美、中、日、俄等國都極可能有不同意見，甚至未必想見到南、北韓統一。如統一後的韓國傾向美國，中國及俄國當然會擔心。統一後的韓國人口接近8000萬，跟傳統敵人日本相距不遠，必成為比現今更厲害的競爭對手。有人甚至認為南韓未必真的想北韓完全放棄核武，因為如統一後的韓國仍擁有核武，將是一股新的重要亞洲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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