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4日
一回,董先生書上說曾在唐人街光華書店蒐得《金瓶梅》線裝一套十六冊,雖未有標明版本源流,但已是上世紀水墨英倫冊頁中剪出來的一眉月色,朗照人間。事關這十多二十年來光華在Newport街上賣的不過是華僑書報、太極八卦、唐餐中藥一類我讀不懂的閒書,恕我從來幫理不幫襯。去年遷了新址,我也只是路過,瞄也不瞄,今回在門縫間瞥見霍克思閔福德丈婿翻譯的百二十回本《石頭記》,推門且看看裏邊還有什麼葫蘆,即喜見蕭乾英文文集The Dragons Beards versus the Blueprints。書題初看頗難索解,源自集子裏一篇1943年的講稿,演講地點是藏品豐饒的倫敦Wallace Collection,位廁Wigmore Hall兩步之遙的Manchester Square,此中最多法國ancien regime畫作。蕭乾這番演講副題作An Apology for Modern China,在舊日畫圖環抱間,更別有深意焉,蓋為現代中國申辯張目,卻也不忘向ancien regime遙遙致敬,是以「龍鬚」是古典文人隨手的戲墨丹青,也是當世機械科學文明容得下的優雅,故跟計算精密不容稍失的「藍圖」分道揚鑣,卻非水火不容,你死而我活。
我大奇,為什麼蕭乾有此勝緣在Wallace Collection作此一番演講?據蕭乾夫人文潔若憶述,這番演講的前身是1942年間乃夫應英國國際筆會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Poets, Playwrights, Editors, Essayists, Novelists(PEN)之邀,為紀念John Milton《論言論自由》(Areopagitica)而作的演講(但Milton此篇刊於1644年),餘皆未詳。我僅僅想到1942年蕭乾或已由亞非轉至劍橋念研究院,跟Milton算有異世同校之雅,因緣如此,是耶非耶?
燈下,窗外倫敦夏天的日光尚未退去,晚風自來,蕭乾英文明媚如月,最宜dancing in the summer bree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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