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6日
藤野嚴九郎先生應是魯迅筆下少有的fatherly figure——另一位許是章太炎吧?先生生前做的最後一篇文章即為《關於太炎先生二三事》——字字感激,句句衷情。須知魯迅成名後是一世的青年導師,但回憶中的父親是癆病鬼,祖父是科場案下獄僥幸不死回來的過時人,家道與時代一起衰落。父親從來是不散陰魂,連今回載譽歸來的Deadpool,聽見情人要為他生孩子(The baby factory of open for business!)便耍手怕怕,怕未出世的孩子像他,而他又像自己拋妻忘子的死鬼老豆!
魯迅也甚惡父子之倫,多年後做的《我們怎樣做父親》便斷然說:「父子間沒有什麼恩!」師法的是殺頭的孔融:「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其情欲發耳。」然而當憶及在仙台醫學專門學校授他骨學、血管學、神經學和解剖學的藤野先生時,筆端卻溢着春溫,念念未忘:「不知怎地,我總還時時記起他,在我所認為我師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給我鼓勵的一個……只有他的照相至今還掛在我北京寓居的東牆上,書桌對面,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東牆是陽光所在,夜裏復有燈光,彷彿halo,先生只敢仰視,那是humility了,一切俱是不尋常的姿勢和態度。我此刻正在燈下翻到《莽原》的這一期這一頁,低頭恭錄着上邊的一段話,仰面幻想着九十年前先生也在燈下筆耕,異世同夢,共剪西窗明燭,卻沒有巴山夜雨,畢竟這兒是東京,2018年的東京。
2018年6月25日零時,日本對塞內加爾,2比2平手,我在赤坂一爿Irish Pub觀戰,身上穿的是恰日本隊球衣22號,22號是後衞吉田麻也。「東京也無非是這樣」,這樣夜,這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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