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6日
我城上世紀乾嘉盛世,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始,馬榮成因故不寫他的《中華英雄》了,朋輩心傷。馬先生自立門戶後主理的一本畫集叫《天下畫集》,裏邊的長篇故事從來只有一個,叫《風雲》,畫題寄寓的是作畫者給神算董慕節批的兩句命盤詞:「蛟龍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一切果然,風雲即天下,天下即風雲。是又不盡然,《天下》以外,馬先生又曾炮製過一套畫集叫《黑豹列傳》,寫的已不是古典江湖武俠,倒是現代以後的特工技擊傳奇,一切來歷不明,我看過一陣子,友人笑我儍癡,我也笑自己癡儍,便擱下了。逾數年,玉成了《阿飛正傳》卻未有讓阿飛故事延續下來的鄧光榮先生,拍了一部《黑豹天下》,演的都是大明星,還有大美人,但居然跟馬榮成的兩部連載畫集沒有關係,戲裏的故事和戲外的文本互涉(是textual allusion還是passing off?)俱有點荒誕,有點不覊。早那麼一點點徐克老爺也拍過一部《妖獸都市》,劇本和製作俱懶洋洋地荒腔走板,除了李嘉欣小姐的美麗和電眼,其餘一切好像跟日本同名漫畫毫不過電。從此在我的記憶海馬回旋體中,縱然離開妖獸肆虐的都市,總也難逃黑豹盤據的天下,一番寓意。
少年時看港產電影,看了笑了罵了算數,塵埃落定,便等待下一回電影午夜場的喧鬧,漆黑和電光幻影。那些年跟我常常看午夜場的竟不是別人,是家母!
今天我城物非人非,當年左右逢源又或只是信手堆砌的急就電影文本倒樂於成了我們傷逝的cultural hybridity甚至是cultural identity,就連那一抹從前的觀影經驗也成了對抗今世的記憶癡頑,點點滴滴地滙成了Raymond Williams愛說的「文化」定義:A whole way of life。
大概Black Panther戲太悶,我在戲院裏張着眼睛看着幕前,瞄着的正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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