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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26日

羅啟鋭 生命通識

鬭魚

哥普拉在拍攝他的《教父三部曲》、《現代啟示錄》和《棉花俱樂部》等超級巨製的當兒,也曾於偷空的夾縫中,信手拍了幾部他自稱玩票性質的「小孩電影」,包括《局外人》和《鬭魚》。

當然,以哥普拉的架勢,所謂玩票性質,所謂「小孩電影」,其身段與台型,還是霸氣十足的超班作品,我之所以選用了古體的「鬭」字,也是因為我孩子氣地相信,只有這樣優雅漂亮、頭角崢嶸的古字,才足夠表達與支撐《鬭魚》那「野生之王」的格局。

都市內的野獸

《鬭魚》是一部黑白電影,而它之所以黑白,除了是導演藝術上的選擇外,也非常的貼題,因為這電影的主角,是一個迷惘、狠勇、憂鬱,而天生色盲的少年,在他每天尋覓的眼中 ── 其實也就是導演的眼中 ── 世上唯一有顏色的東西,就是彩色斑斕的鬭魚。

鬭魚原產自泰國,俗稱「彩雀」,長得猶如一頭活在水中的花豹,身段流灑,眼神專注,什麼顏色都有:血紅、醉紅、寶藍、普魯士藍、森綠、灰黑、奶白、紅藍斑駁、綠黑混雜……什麼色相都有,而共同的特點就是:天生愛鬭。

鬭魚踏進青春期以後,就得獨自餵養,魚的頭部會慢慢變得深黑沉鬱,翅膀會慢慢變得威風蔓長,天鵝絨一樣。兩雄相遇時,會馬上翻起魚鰓,豎起翅膀,搖動身子,揮舞着旗幟擺陣,非常的勇武好看,隔着玻璃,也能感受到一種易水蕭蕭,壯士永不回頭的功架。

玻璃瓶內的英雄

泰國鬭魚大概是每一個亞熱帶少年都曾經仰慕過的玩物,但成年彩雀的價錢並不便宜,在我小時候,牠已經賣那麼一塊半、兩塊一條,對一個深水埗的黃毛小子來說,自然是高不可攀。所以,我和我的一班鬭魚書友仔,都會買些細小的魚毛回來,打小飼養。而為了從小鍛煉,還會每天把一塊小鏡子,放在牠的玻璃瓶前,逗牠發怒。

鬭魚但見自己的倒影,還以為有敵人來犯,馬上張牙舞爪,撲向自己的影子,非常的悲壯勇悍。兩鰓鼓脹,翅膀高張,身子搖晃,不斷地撲向玻璃,有時候撲得太兇,還會揚起一瓶的水波,把玻璃撞得隱隱作響,而不知道正被自己的影子和人類的頑皮所愚弄挑撥,今天回想,整件事情,還真有種希臘悲劇的感覺。

鬭魚、人類與上帝

為了使得鬭魚成長得更兇猛能打,我們一群小毛頭,還想出一些鬼主意、其實不知道可有成效的鬼主意:有些會每天給他的戰士對鏡訓練,如影追影;有些會早午晚地把一根鉛筆伸進水中去,跟鬭魚練習對打;有些會偷媽媽的辣椒,撕成一顆顆碎粒,餵飼旗下的鬭魚,相信辣椒會提高牠的鬥志與衝擊力。

各師各法,還真個充滿了小孩子的專注、儍氣與笨星,挖空心思,去做些虛空事情,難怪有個說法: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亞熱帶少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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