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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6日

劉偉聰 北狩錄

台北人書(下)

敦煌遺書從來是款款癡心斷章,說的不必是每一卷傳下來之未成完璧,卻是天壤間千年後從歷史邊陲荒苦地誤墮凡間的佛心塵緣,迷情繾綣。初識敦煌寶物自是緣於早歲讀王國維《最近二三十年中國新發現之學問》中那鏗然幾句︰「自漢以來,中國學問上之最大發現有……敦煌塞上及西域各處之漢晉木簡,敦煌千佛洞之天朝及唐人寫本書卷……」想見的不是兀兀窮終苦一身,卻是王維一派的naked vision︰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余孤陋,竟不識中研院史語所珍藏有敦煌遺書五十一件,印出來也依然斷金碎玉,光彩照人,頗難明白既然海內外晚近敦煌學大盛,如此寶物卻緣何深藏不露,幾近千禧之際方為世人所知?張廣達試作解人,謂邇來政治偃安,更宜董理文獻,是耶非耶?

中研院雖是學術重鎮,「中央」二字卻始終與政治結緣。從前中研院長「由中研院評議會就院士中選舉產生,請總統任命之」。2006年1月《中研院組織法》給修改了,院長改「由本院評議會就院士中選舉候選人三人,呈請總統遴選並任命之」。我城人仔一看便知是「真間選」,院士直選院長不再,總統之職倒由「任命之」進化成「遴選任命之」的實權,首位經新法由總統(時為阿扁)遴選並任命之的院長是上屆翁啟惠,今年缷任,上月剛由新總統蔡英文據「排名順序」傳統遴選任命了廖俊智為新院長。樹大自然招風,遴選期間風風雨雨,又一城市大學校長郭位是三名候選人之一,中途退選,更修書致總統(時為小馬哥)以明志︰「社會紛亂,大道不行、小道橫行,正直誠信之建言者,反陷流言攻訐之境,有違學術獨立自主。」

說的合該不是我城,卻肖極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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