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0年5月15日

盧安迪 自由的國度

反對黃色經濟圈的正確理由

自「黃色經濟圈」概念提出以來,爭議之聲不絕。支持者認為這是在市場經濟下,消費者自由選擇的一種模式,但反對者則認為這恰恰是違反市場經濟的原理,例如施永青先生批評黃色經濟圈「令資本主義的市場機制無法運作」,近日中聯辦則指黃色經濟圈「罔顧自由市場規則」。本文希望理順這個話題裏的一些經濟學邏輯。

首先,我們需要排除兩點誤解的干擾。第一,儘管一些支持黃色經濟圈的人士也認同對「藍店」進行暴力破壞的行為,但他們口中的「黃色經濟圈」一詞卻不包括這些破壞行為,而是一個分開的概念,純粹指到黃店消費的行為。破壞「藍店」之舉侵犯私有產權,肯定違反市場經濟原則,但那不在本文的討論範圍之內。

第二,對黃色經濟圈的支持可以有程度之分,支持黃色經濟圈的人不一定強求自己所有消費都是「黃色」,而是可以只把商戶的政治立場作為其中一個考慮因素,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支持「黃店」。因此,當一些反對者說絕對的黃色經濟圈不可行,因為香港的很多食物和食水都來自內地,這其實是一個很弱的論點──如果人們只在「可行」的行業中支持黃店、抵制藍店,難道你就不反對了嗎?所以,問題的關鍵始終是:人們在消費選擇中考慮政治因素(不一定是決定性因素),究竟是否理想?

計較政見 不夠大方

我在生活中與人交往,從來不會視政見為一個問題:我支持建制派裏的工商界代表,但我跟民主派裏的不少社會主義者都是朋友。我肯定不會只擁抱「藍色經濟圈」;同樣道理,如果一個民主派支持者每次消費都要計較商戶夠不夠「黃」,我也會認為其性格不大方。

但除了性格不大方外,人們從經濟學角度對黃色經濟圈的批評,又是否成立呢?為何一些人認為黃色經濟圈體現自由選擇的精神,能夠發揮市場經濟的效益,另一些人的看法則剛剛相反呢?經過思考,我發現這個分歧是由不精確的語言(sloppy language)造成的。

在經濟學裏,經濟活動的終極目標不是製造物質財富,而是滿足人們的偏好(preferences)。人們的偏好往往被視作是給定(given)的,而一個經濟結果是否有效率(efficient),是相對於這些偏好而言。人們的偏好有多「唯物」,有效率的經濟結果就有多「唯物」。

先看一個「魯濱遜經濟體」(Robinson Crusoe economy)的簡單例子。假設島上只有魯濱遜一人,而其中一種食物是椰子。又假設他因為某些信仰原則而不願吃椰子,就算挨餓也在所不惜。現在有一顆椰子在魯濱遜面前,我們可否說他不吃椰子而挨餓是沒有效率的經濟結果?不能,因為他把「不吃椰子」在自己的偏好中排得高過「吃飽」,這意味着他違反自己信仰而帶來的心理痛苦,超過了飽肚對他的益處。所以,魯濱遜「求仁得仁」才是有效率的經濟結果。

自由選擇 無損效率

回到現實世界,在多於一個人的經濟體中,類似的邏輯也適用。關於市場經濟效率的其中一項定理是「福利經濟學第一定理」(first welfare theorem);粗略而言,那是說如果讓商戶和消費者自由選擇,則得出的經濟結果是帕累托最優(Pareto efficient)的,即不可能在不損害任何人的利益下進一步改進任何人的利益。

那麼,當人們的偏好涉及政治考慮,例如對「黃店」(或「藍店」)較有好感,則在自由選擇下得出的經濟結果,相對於人們實際上持有的、包括政治考慮的偏好而言,便是帕累托最優的【註1】。但由於人們的偏好不是完全「唯物」,所以相對於一套假想的、純粹考慮物質的偏好而言,自由選擇下的結果便通常不會是帕累托最優。

綜上所述,說黃色經濟圈無損經濟效率的人,所指是相對於人們「實際上有的」偏好的效率,而說黃色經濟圈損害經濟效率的人,所指是相對於他們認為人們「應該有的」、不考慮政治偏好的效率。這就是雙方分歧的癥結。

儘管我反對黃色經濟圈,但只是因為我認為它不大方,而不是因為它違反自由市場原則或損害經濟效率。

如果我們不斷用錯誤的論點來反對黃色經濟圈,只會帶來反效果,因為這會使人們以為我們沒有正確的論點。

盧安迪   史丹福大學經濟學系博士生

註1: 固然,當一些人從不特別支持「黃店」,變成特別支持「黃店」,另一些人的利益可能會受損,但這跟「新偏好」下的結果是帕累托最優的結論沒有矛盾,因為如果要這些受害者的利益回復到跟「舊偏好」時一樣,則其他人的利益便會受損。事實上,即使無關政見,任何偏好的轉變(例如從喜歡吃薯仔變成喜歡吃番茄)都會損害一些人的利益。

 

(編者按:盧安迪著作《自由的國度2──STEM教育與美國》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