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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17日

羅啟鋭 無覓處

廣智的回憶

有一個細雨的晚上,我在油麻地閒逛,逛着逛着,便來到一個地方,但覺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出頭緒。

然後雨更大了,我只好站在簷下暫避,卻忽然想起,這裏,就是我小時候常到的戲院,「廣智」的所在。

廣智戲院,位於廟街和甘肅街交界,建於1919年,據說是九龍的第一家戲院。小時候,我的舅父住在廟街,每次到他家玩,我都會在附近儍逛,廣智便是我最愛的地方之一,我掹着那些匆忙入場的大叔寬闊的衫尾,扮成他們的孩子,進去過無數次。

也許開業初期,放映默片為主吧,廣智的音響很是差勁,戲院只好安排專人,在樓上高處,用麥克風向全院解畫,相當古裝而有型。

戲院共有365個座位,對,365個,應該是故意的吧,以示電影不死(!),長年無休。主打二三輪電影,一兩天便換畫,但每逢假日,定必放映《黃飛鴻》,畢竟那時候的關德興,台上台下,都是擂台躉。

廣智從不花錢賣廣告,只靠戲院前的廣告板,告訴你未來兩天的戲碼,十分自信,你儘管來就是,保證好戲,就像那些沒有菜單的餐館,它今天有什麼,你便吃什麼,別問。

這兒的票價,說來也超級便宜,最平兩毛,最貴才一元,而且不會像當時的很多戲院,強迫觀眾購票時多花一毛錢,買份只有一頁紙的爛鬼「戲橋」。

我記得廣智的座椅,全是木凳,觀眾坐下和站起時,都會「呯嘭」一聲,由於那時候很多前座觀眾,都會在熄燈後,趁黑溜到後座,所以每次電影開場,滿院上下都「呯呯嘭嘭」的響個不亦樂乎,帶位也不管,反正都是熟客,場面聽來也更熱鬧。

木椅上沒有軟墊,只有很多木蝨,院內也沒有冷氣,只有一些特長的牛角扇,吊在行人道上,轉動時吊臂一搖一搖的,坐得靠近的觀眾,不時會下意識地看一眼頭頂,生怕那些牛角扇會忽然掉下來,為藝術而犧牲。

但廣智卻一直有驚無險,逢星期日早上,還會有教會租借來崇拜,雖然這些「廟街信眾」,着眼點大概不是福音,而是「散場」後派發的奶粉、餅乾和糖果。

無論如何,廣智就這樣屹立在三不管的廟街,靠着黃飛鴻,還有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庇佑,營運了幾十個年頭,讓我在雨中懷念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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