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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5日

羅啟鋭 無覓處

飯桌上的金字塔

國家全力推行「糧食節約運動」,各地方領導也立馬響應,聞歌起舞,想出種種省糧的措施,各出其謀,以配合中央。

回想不久之前,才璀璨地盛放於全國的窮奢極侈,一夜婚宴,出動三十輛粉紅色的勞斯萊斯,頭盤是靈芝清燉孔雀冠,由身穿玉殿服飾的宮女,穿過乾冰冒出的煙霧奉上,簡直叫人有種天上人間的唏噓。

報上所見,有些食店為了支持節糧,還把一枱客人剛吃剩的二手肉,撈進另一枱客人留下的二手菜,湊合地再炒成一碟,奉上給一桌新到的客人吃,並光榮地合照上報中央。

但見合照的店東與客人,都滿臉的笑容與驕傲,實在值得每人頒授一枚「我是節約新中年」的紅星章,英勇地扣進胸前的肌肉去,熱血丹心,像文革時的毛章一樣。

據說,情況最近愈演愈烈,還發展至檢舉制度,鼓勵食客互相監視,如發現鄰座有浪費飲食者,當場檢舉,拍照留恥,由浪費人手持浪費物,拍攝一張浪費照,貼在大堂示眾,以儆效尤。

留恥的笨星,拿着吃剩的冷飯菜汁,灰頭土臉地迴避着鏡頭,大概懊惱地回想着國內一度流行的口號:「一人吃剩,全家不光榮。」

我記得八十年代末,我們在大陸工作,那時候,中國經濟剛剛起飛,地方領導每晚都請吃飯,而每一桌所點的菜,都多得只能一碟騎一碟,金字塔般疊起。一桌十個八個人,往往便有個十多碟雞鴨鵝、魚蝦蟹、豬牛羊、菜蔬燉湯等等砌成的金字塔,架在桌中央。

你要想從中間的某一碟,挾點什麼出來,還得無比高超的技巧與勇氣,穿過碟縫之間的旯隙,穩定着手腕,小心翼翼地進出,盜寶一樣。

當然,也沒有誰敢試這壯舉,除了我們素來擅於穩定地舉着二十多呎長的錄音棒,而絲毫沒有雜音的壯健澳洲錄音師。

事實上,當他勇敢地伸筷、沉着地前進、果斷地箝緊、牢牢地後退,終於成功地從金字塔中間,挾了一粒青豆出來時,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講述湯告魯斯凌空盜取機密的那部Mission Impossible,中文會譯為《碟中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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