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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5日

羅啟鋭 無覓處

繁花盛放的書房

我終於立下決心,收拾一下我的書房了。

然而,收拾了半天,我已經疲敗不堪地蹲在那兒,呆望着那些從書房一直蔓延到無處不在、甚至無處容身的書,養命在雨後的斜陽裏,一些熏黃一些滲白,更覺自己不是個稱職的藏書人。

除了感到對不起所有我曾經心愛過的作者外,我其實也感到對不起自己,都瞎搞多少年了,怎麼連一個像樣點兒的書房也沒有。

剛念完書回港的時候,偶然到李翰祥家,但見他的小洋房裏,一個個高低大小不一的書架,貼牆而立的有,倚窗而就的有,沿着梯階而上的也有,書本猶如植物般,攀展到全屋的每一個角落,客廳、偏廳、飯廳、露台、洗手間……盡都是書,畫冊又多,尺度大小不一,色彩紛陳的軟硬書脊,像一叢叢盛放的花裘一樣,滿布着整幢小洋房。

古玩當然多,古畫同樣多,最叫人嘆服的,還有那些一地亂放的獎座,同樣多不勝數,這邊幾個那邊一堆,有些還長了銅綠,非常的隨意,真箇千帆曳盡,船過水無痕。

我記得有一年,Glenda Jackson登上美國演藝學院的頒獎台,領受她的第二座奧斯卡,但見她步履輕盈,帶着一種小女孩看見小玩意時那種小喜悅,掀着唇,瞪着眼睛,儍看着獎座,然後,撥一下頭髮,柔柔地說:

「呀,真好,我的書架剛需要一對書靠。」

──唉,誰不需要呢?

我當然也希望有一對如斯美麗有型的書靠,點綴一下我的書房,鞏固一下我的素葉叢書。但那畢竟是後話,目前來說,我比較渴望的,只是一間四壁都是高高低低書架的書房,混雜着我的CD、DVD、植物、海報、照片、擺設,和一切陪伴我多年的身外物和心內物。

低的書架,僅及窗腳便好,承接着從窗頂垂吊下來的植物,就像撥開一摺摺的窗縫,灑落一些窗簾下的書影。

高的書架,又必須高及天花,需要一道流動的木梯,才能爬到書架的頂層,沿着路軌,來回推送,找尋一些心目中的藏書,重逢另一些幾乎已經忘掉的的舊書,喜出望外地,側起頭來翻看。

啊,你知道,一個站在流動的木梯頂上,倚在頂層書架,側着頭翻書的男人,或者女人,或者老人,或者小孩,流滲着多麼迷人的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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