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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2日

羅啟鋭 生命通識

斜路上的悲涼

我家附近,有一座偌大的低設防監獄,灰灰白白的,建在一條陡斜的高速公路邊上,一個油站的對面。

每年春季,這兒的整個山頭一帶,都會非常潮濕迷濛,大片大片的濃霧,厚重地籠罩着空氣,載浮載沉,更顯得這座本來便啞白沉默的監獄,拔地而起,像一幢虛懸的建築,一座患了白血病的天空之城。

白血之城

我每天都會經過這幢監獄,也總會好奇地瞥一兩眼進去,有時候,還會在監獄外的公路兩旁,看見一些大概即將釋放、不大可能逃跑的囚犯,彎着身子除草,在一些悠閒的獄警看守下。

另外一些時候,我又會看見一些遠道而來探監的人,在監獄對面的小巴站下車,於烈日下等待過路。

可郊區公路上的汽車,不論大小,都開得特別風馳電掣,「嗖、嗖、嗖、嗖」地擦面而過,把那些探監的人──金髮紅髮的MK仔MK妹也好,粗壯紋身的同門兄弟也好,欲語還休的老婆仔女也好,白髮蒼蒼的老父老媽也好──通通吹得風沙滿面,眼冒紅筋,看着也悲涼。

這兒沒有紅綠燈,年輕力壯的MK仔MK女四望無車,便會衝線般飛跑過馬路;至於那些上了年紀的爹媽或祖父母,就只有挽着重甸甸的食物和日用品,爬上那條兩層樓高的行人天橋,去探望子女兒孫了。

而無論你怎樣過路,探監之前,都得在監獄門口的一個大鐵籠內,排隊登記,赤裸裸地日曬雨淋,也赤裸裸地沉重辛苦。

監獄外的商機

有時我會奇怪,這監獄對面的小區,開設了油站、超市、髮廊、健身室、寵物用品店等,卻沒有一家售賣監獄允許物品的小店,既保證有銷路,也方便遠道而來的家人,省力之餘,還肯定不會帶錯違禁品。

這樣的小店,荔枝角拘留所附近便有一家呀,怎麼就沒有人看到這幢近郊監獄外的商機?

我在美國探監時,便每次都光顧這種開設在監獄外的小店,有一家除了獄中的必需品外,還售賣一款T恤,胸前寫着:Not Guilty,真是送禮自用,同樣合適。

監獄明星

記得十多年前,有一個非常反叛的男演員給關進這裏,傳媒馬上蜂擁而至,天天守候在監獄後山,遠拍他的獄中生活,同樣的日曬雨淋,同樣的辛苦。

那時候,還有一個小販,每天擔着冰鎮飲品和零食,到後山去賣給傳媒,賺點蠅頭小利,也同樣的日曬雨淋,同樣的辛苦。

後來,男演員出獄了,傳媒也不再回來,小販也不再回來,附近一帶又再回復寧靜,只剩下那些「嗖、嗖、嗖、嗖」地飛馳而過的汽車,和那些金髮紅髮的、粗壯紋身的、欲語還休的、白髮蒼蒼的探監人,等待着橫過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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