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6日
從前,在舊《號外》時期,看過一篇文章,印象很深刻,文章的標題是《把青春獻給大會堂》,頑皮跳脫,也想不起是誰寫的了,反正不是陳冠中、就是丘世文,不是鄧小宇、就是胡君毅,再不是,頂多是那個子虛烏有的遲敬意,或者集各家大成的胡冠文,總之是這幫大孩子的其中一個。
我想起這篇文章,是因為上星期六晚上,我又在有意無意間,溜到了旺角去,只想再次感受一下那兒恒久不變的末世喧鬧,以及那種午夜過後,仍流滲着青春熱汗的西洋菜街氣息。
是的,有人把青春獻給大會堂,有人把青春獻給油尖旺。
大會堂與油尖旺
我的青春歲月,其實徘徊在大會堂與油尖旺之間,主要看我當時──準確地說,是當日或當夜──的心情起落、或者經濟狀況。
當然,身邊的朋友也是重要的,我有一幫經常聯群跑去大會堂、藝術中心、第一映室朝聖的同學;也有一群經常結隊去廟街買翻版碟、訂做威威衣服、吃廉價煲仔飯的油尖旺朋友。他們都豐富了我的青葱歲月,平衡了我迷茫好奇的躁動,假如大會堂是我的伊甸園,那麼,油尖旺便是我的伊甸園東。
我記得還在教夜校的時候,每天晚上,要是說話多了、下課遲了,便會有一個瘦削的男生,一臉嫌意地悄悄離桌,跑到門口,鞠一個躬──是的,那時候的學生,包括夜校學生,都會在進出課室時,鞠一個躬的──然後匆忙地離去。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每夜都得準時到旺角西洋菜街去,替小販拆攤架,賺生活費。我好奇地問他:「你這麼瘦削都能夠拆攤架,他們為什麼不可以自己拆呢?」他靦覥地說:「他們當然可以,又當然不可以…… 阿Sir,你明嘅!」
我這才恍然過來,再問他:「一檔收多少?」他說:「面價5蚊,底價3蚊,大哥2蚊,阿公又2蚊。」
聽到這裏,老實說,我是真的聽不明白了,這個瘦削的學生,每檔到底實收多少,只是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怕太像個笨星老師,來自象牙塔的笨星老師。
永遠的西洋菜街
無論如何,他是我第一個「哎唷」黑社會學生,而且很好學,也很聰明,還是我在大會堂與油尖旺之間,一道雙線行車的橋樑。
有一回,我還在西洋菜街的一家二樓書店內,碰見他在翻書,你知道,那時候十分流行的所謂「中港台,文史哲,全部有折」。我打趣問他,他要這些書的話,面價多少,底價又多少,大哥、阿公又多少?
沒料到他側起頭來,指指牆上的告示,一臉傲氣地說:
「明碼實價,港版七折,台灣大陸八折!」完了,還鬼馬地加上一句:「我們大哥說,不要欺負文化人,他們都過得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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