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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7日

盧安迪 自由的國度

淺談美國種族問題

我在上月〈「政治正確」不應走火入魔〉一文,除了批評「黑人性命可貴」(Black Lives Matter)運動中部分不合理元素外,還在結尾承諾另文實質探討美國的警暴和種族問題。現在,我兌現那個承諾。

首先,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都認為引起近期示威的黑人弗洛伊德(George Floyd)案件中,警員做法錯誤,並應受司法處理。但整體而言,究竟美國警察是否如很多人所說,存在系統性的種族歧視呢?

持有這個觀點的人,多會引用一些統計數據,顯示美國黑人被警察射殺的概率是白人的X倍;視乎不同數據庫,X由3至十幾不等。但這些數據大都只包括警員實際開槍的案件,而不包括警員有理由開槍但沒有開槍的案件。因此,這些數據未有完全反映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不同種族與警員衝突頻率的差異。如果某一種族較常與警員衝突,則即使警察本身不是針對該種族,客觀效果仍可能是該種族的人有較高概率被射殺。

舉例說,假設世界上有兩個種族:藍色頭髮和綠色頭髮,每個種族有10個人。有5個藍髮人與警員衝突,兩人被射殺;有兩個綠髮人與警員衝突,一人被射殺。我們會看到總共有20%藍髮人被射殺、10%綠髮人被射殺,好像是藍髮人被歧視。但如果問在與警員衝突的前提下,被射殺的概率,則藍髮人是40%,低於綠髮人的50%。

須考慮衝突頻率差異

根據上述邏輯,哈佛大學Roland Fryer教授近年對警暴問題作了更細緻的研究。Fryer教授的經歷頗為傳奇。他是一位成長於貧民區的黑人,曾參與街頭童黨,又曾在麥當勞擔任drive-through遞餐工作。但他加入學術界後卻大放異彩,得到40歲以下經濟學家最高殊榮John Bates Clark Medal。

Fryer教授搜集的數據,包括的是警員有理由開槍的案件(不論最終有否開槍);這便反映了不同種族與警員衝突頻率的差異。他還考慮了每個案件的多達300個特徵,以作出準確的比較,遠比前人的研究全面。他發現,雖然警員對黑人使用非致命武力的概率高於對白人,但比率小於1.3,不是其他研究得出的十幾倍。再者,他發現警員對黑人使用致命武力的概率並不高於對白人(甚至是前者低於後者,但幅度在統計學上不顯著)!

或許有人會質疑,莫不是Fryer教授得到的數據,都是來自那些自知清白,因而放心分享數據的警區,所以才得到與「常識」相悖的結論?但Fryer教授用前人沒有考慮衝突頻率差異的「簡陋」方法來分析那套數據時,得出的「種族歧視」卻比前人的結論更嚴重,可見他的數據並不是特別偏幫警方,前文的不同結論只是來自分析方法上的改進【註1】。

其實,警員射殺黑人概率較低,並非完全不合常理。Fryer教授的解釋是,在今日的輿論氣氛下,殺死黑人的案件會引起公眾較大反應,令警員負上較大代價,所以即使有些警員歧視黑人(並因而較常對黑人使用非致命武力),他們使用致命武力的決定卻受這一顧慮影響。華盛頓州立大學3名學者曾讓警員在模擬訓練環境中進行實時反應,也發現警員射殺黑人疑犯的概率較低,以及猶豫時間較長,這項結果也可資佐證。

由此可見,儘管美國的警暴問題值得繼續關注,但我們不能把整個種族問題局限在與警員接觸的環節;更關鍵問題或許在於為何黑人與警察衝突的頻率較高。我們應關懷黑人,找出那些令他們身陷險境的更早期和更根本原因。

健全家庭有助防入歧途

我曾在〈誰在損害黑人利益?〉一文中分析道,在奴隸制結束一世紀後的1960年代,只有22%黑人兒童生活在單親家庭;今天,這個比例增加了超過3倍。據當時數據,黑人貧窮率超過20%,但雙親家庭的貧窮率自1940年代以來一直保持單位數字;生活在貧窮線以下的黑人家庭,多達87%為單親家庭。這固然跟高福利政策對傳統家庭價值的損害不無關係,但「黑人性命可貴」網站blacklivesmatter.com的「What We Believe」頁面上還開宗明義地表示,他們反對傳統家庭價值這一「西方規矩」。

又例如我曾在〈勇者無懼──湯瑪斯.索維爾〉一文中介紹過的美國思想家索維爾(Thomas Sowell),近期在90歲生日之際,出版了Charter Schools and Their Enemies一書,探討民營的特許學校(charter schools)如何比公立學校表現更佳。有些以來自低收入黑人家庭的學生為主的特許學校,成績比平均家庭收入是其5倍的公立學校更佳。但「黑人性命可貴」的多數支持者和民主黨政客都反對增加特許學校,因為作為左派,他們要站在公立學校教師工會那一邊。

由於左翼善於喊出漂亮的口號,因此很多熱心同情黑人的朋友,便會最「順手」地支持他們。但綜上所述,究竟誰是真正能幫助黑人,遠不如幾句口號般簡單。

史丹福大學經濟學系博士生

註1:當然,一個更有力的質疑是,不同種族與警員的衝突頻率,可能也受警員本身對不同種族的態度所影響。這是Fryer教授的研究的一個局限(但前述較「簡陋」的其他研究也有這個問題)。

 

(編者按:盧安迪最新著作《學而反思──教育之我見》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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