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7日
最近關於創新科技的報道都離不開沸沸揚揚的AI消息,突破性的ChatGPT固然令人興奮,各地政府及商界受到震撼之餘,紛紛提出要加大投資,有時不予人再等之勢。本地有建造超級運算電腦的提議,具體投資公帑以十億元計,因應基礎建設能促進前沿研究, 有機會帶動新產業發展,創造大量高質工作崗位,提出後都會容易給政府、意見領袖「領功」的機會,給大眾帶來憧憬,共同頭腦發熱下不難拍板。問題是人人睇好的世紀大項目不乏雷聲大雨點小,甚至公帑淪為補貼他人之事。
以下我們先來看看由圖靈獎(Turing Award) 得主,號稱「Deep Learning之父」的加拿大教授Yoshua Bengio領軍,集全國之人才, 滙聚聯邦及省政府之財成立Element AI 。被人寄予厚望的突破性科技,已經變成琅琅上口的名詞,當大家都在「豪賭」創造性破壞, 我們不禁要探究它的本質是什麼?它和累積資本發展出來的經濟及社會的分別在哪裏?
資源過多不務正業
Element AI於2016年10月在蒙特利爾建立,由蒙大教授Bengio與多位人工智能專家一起拓展,Jean-Francois Gagné為CEO,有硬科技加上明星團隊,政府背書,大事宣傳之後,成立9個月隨即獲得1.02億美元風險基金的A輪投資。使命是要擴展人類和機器的精明互動,借助Bengio領導的MILA Quebec AI Institute,公司提出要聚焦「AI戰略諮詢」、「專家匹配」及「AI-as-a-service」上,儼然要成為專家中的專家,支援AI企業的發展。聚集了行內專家,舉國興奮要為加拿大打造國家的AI龍頭企業,並引領全球。政府聯同各投資巨頭,包括微軟、騰訊、英特爾、新加玻主權基金等一起加碼,看來是一個穩賺不賠,造福人類的項目。
可惜高調的開局及吸睛的會議背後是一連串半途失敗的項目,太多的資源容易令新創放棄專注於開發新市場,反而搞無謂的科研,搶做現有的市場,甚至像一些成熟公司般鞏固現狀,例如游說、公關之事。Element AI全都做,亦搞砸了。它創立13個不同的科研項目,網羅全加拿大的AI人才,致其他企業不滿,更委任24位各地專家成為fellows,向它提供意見。生意方面,起始是嘗試作諮詢顧問,但無法營利,及後轉移落實開發產品及服務,與不同企業高調合作、投資、管治、保安等,大肆招聘團隊,無視新創企業要行「精益創業」手段,最後一事無成。 而業務上未有進展,就參與社會責任項目,於英國開設20人的「AI for Good」公益項目做公關,加上多個各地的辦公室,大量消耗管理精力,花樣繁多的員工福利,只是燒錢運動中的小環節。
筆者就聽到一位加拿大早期投資者,為Element AI的深科技吸引,投資了50萬加元支持自己國家的冠軍企業:「我到訪美輪美奐的辦公樓後,發現了它有一條打通4層樓高的螺旋樓梯,心中就浮現了WTF moment,幾十萬會一去不返。」曾經估值高企的Element AI只有總共1000萬加元的收入, 燒錢嚴重,於2020無奈賣盤予美國軟件公司ServiceNow, 成為這跨國公司的最新環節,沒有業務可言,收購者為的是保留人才並且袋袋平安84個專利,投資者最終可能會收回投入資金,政府算是沒有太多金錢缺失, 但說好了的龍頭企業、 突破性商業應用已經沒有了,大失所望。
「創造性破壞」模式
隨着各地大舉投入,像Element AI這樣的項目並不是僅有個案,香港就有InnoHK 計劃用了幾十億投資成立了28個R&D中心,欲帶來創新驅動型的新經濟,但是看官如果見到某些中心在科技園的辦公室地方宏大兼美輪美奐,只有研究員但沒有增加搞業務或者IP策略的員工,頻頻有公關活動、講解新發現講座而且沒有商業成果,就要小心了。
要提防盲目投資之餘,我們應該理解由熊彼得(Joseph Schumpeter)提出的「創造性破壞」這種經濟模式,認識它可能帶來的優劣,或許可以未雨綢繆。發展經濟的經典看法是,發展由資本累積而成,資本投資會提升生產效率,並帶來擴張,國民收入提高,雖然資本效益會隨規模加大逐步下降,累積資本是發展的關鍵。創新的重要性在這一套由森穆遜 (Paul Samuelson) 提出的理論中並不明顯,它的模型未能好好解釋中產收入陷阱,生產力會持續下降,以至創新與競爭兩者的關係等現象及議題。熊彼得的經濟見解有3個原則*,可以用來理解創新所驅動的經濟:
1,創新的累積及知識的傳播是經濟成長的關鍵;
2,創新的出現依賴回報及知識產權的保護;
3,新創科技令現有科技落後,現成企業會用各種手段加以制約, 拉据之間可能會造成社會損失,故此理順各方利益,才能夠讓科技的運作過渡,促進新發展。
這幾個原則涵蓋了創新軀動發展的關鍵,對政策具深遠的影響,具體的情況如何及對社會及經濟的後果,另文再論。
*Aghion, Antonin, & Bunel(2021) "The Power of Creative Destruction: Economic Upheaval and the Wealth of Nations"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創業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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