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4日
根據商務部的數據,2016年中國內地實現對外直接投資(不含金融業)1701.1億美元,較前年增長44.1%,創歷史新高;並繼2015年後,第二年再超引進的外商直接投資。
內地的對外直接投資,2006年只有不到200億美元,但此後起飛,在過去的10年期間年均增長25%,並於2015年突破1000億美元,2016年更突破1500億美元。目前中國內地已成為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大對外投資國。10年間25%的年均增長速度無疑已是高速,而去年又加速至44%,可謂是高歌猛進。
產能過剩 加速企業外闖
去年對外投資高歌猛進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中央政府進一步鼓勵企業「走出去」;另一方面,因內地企業在自身資金與業務實力增強,國內經濟放緩並產能過剩的形勢下加快海外資產配置。同時,人民幣貶值預期又增大了企業海外資產配置的力度,「一帶一路」項目的啟動則為企業「走出去」帶來了新的前景。
更為高歌猛進的是在以下幾個領域。第一,投資方式方面,併購投資倍增。據Mergermarket資料顯示,去年上半年宣布的內地海外併購合同金額激增至1355億美元,是前年同期的兩倍。另據國家統計局數據,1月至11月內地企業實現海外併購項目達561個,交易金額報821億美元(包括境外融資)。
第二,內企對歐美投資的增幅尤大。美國商業研究公司Rhodium集團估算,去年內地對美國的直接投資合同額高達456.3億美元,比前年飆升2.1倍,同時累計投資額達1,094.8億美元,比前年大增68%。另Mergermarket估計,上半年對歐洲與美國分別投資789.1億與378.5億美元,同比增長3.2倍與3倍。
第三,產業方面,對製造業的投資飆升。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表明,前10個月,對外直接投資中投向製造業的金額達262.3億美元,同比增長1.64倍,其中流向裝備製造業160.4億美元,同比上升3.6倍。併購投資中,製造業併購已佔三成。
同時,據Mergermarket數據,上半年內地企業在科技、媒體及電訊業的海外併購宗數見78宗,按年增加35%;市場訊息表明,上半年民營企業在海外投資與併購中的比例上升至51.6%,為2016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月至10月內地對非洲的直接投資金額超過25億美元,同比上升31%。
人幣貶值加快「走出去」
那麼今年將如何呢?兩個市場關心並筆者經常被問的問題是:(一)人民幣貶值到底對內地企業「走出去」進行投資的意願是削弱還是增強?(二)中央政府在人民幣貶值背景下控制資金流出對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有多大?兩個問題既有區別也有關聯。
關於第一個問題,一方面,人民幣貶值減少了內地企業人民幣資金換成外滙的金額,因而從資金實力和投資回報兩個角度削弱企業「走出去」進行投資的意願。但另一方面,人民幣貶值導致人民幣繼續貶值的預期,從而增強企業資產海外配置,進而「走出去」投資的意願。至於哪一方面的影響更大?鑑於人民幣貶值預期強烈,而企業的財務實力,即使人民幣換成美元少一些,仍然十分強勁,目前應該是增強的效果大於削弱的效果,淨效果是增強。
至於中央政府控制資金流出,對於企業對外投資肯定有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問題是影響有多大。首先應該看到,既然是人民幣貶值,國家外滙儲備下降,中央政府鼓勵企業「走出去」的大方向是不會變的。企業「走出去」是中國經濟發展到當前階段的必然出路,也是中央政府的世紀大戰略,不會因人民幣的一時貶值與外滙儲備的暫時下降而轉變,甚至不會有任何鬆動。
只要是真實並符合產業政策的「走出去」項目,政府部門的批覆與外滙兌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前一段國家外管局要求資本項目500萬美元或以上資金的滙出報外管局審批,目的在於防止以走資為目的的假投資項目,同時抑制不符合產業政策的房地產及娛樂等投資項目過多的情況。
中央樂見其成
筆者相信,只要是在能源、礦產資源、製造業,特別是其中的新興產業,包括信息科技、生物醫藥、環境保護、新材料、高端製造等行業的投資,政府仍然是樂見並力促其成的。
而外滙儲備也不允許的說法,是外行的。目前國家外滙儲備僅略低於3萬億美元,這是什麼概念?是世界最大的國家外滙儲備,且是第2位的日本外滙儲備1.2萬億美元左右的2.5倍,更不用說與其他國家僅幾千、幾百或幾十億美元的外滙儲備額相比了。
說中國的外滙儲備不夠,那麼哪個國家的夠呢?去年內地對外直接投資1701.1億美元,引入的外商直接投資1200億美元,直接投資方面的淨資本流出僅500億美元左右。今年會有所增加,但也不會超過800億美元,與3萬億美元的儲備和2000億美元以上的經常收支順差相比,不是一個大的數目,不會也不應該因此而影響企業「走出去」大戰略的實施。
當前外滙儲備的問題,不是儲備總額夠不夠,而是總額下降速度過快的問題。這個問題隨着人民幣貶值速度放緩與政府加強控制資金外流將逐漸緩解。中央政府控制資金外流,主要是抹去以前在管控方面的灰色地帶,分別防止與抑制不真實與不符合產業政策的海外投資項目,而對於真實與符合企業「走出去」精神的投資項目不會有影響。
因此,內地對外直接投資總額去年高歌猛進的勢頭今年將繼續,雖然增長速度可能不及去年,但25%以上的增長,進而突破2000億美元是可以期望的。
中美經貿可望互惠互利
同時,去年呈現的結構性的高歌猛進局面今年也將持續甚至加速。首先,對美國的投資可望在去年飆升的基礎上進一步快速增長。如果特朗普理性行事,中美經貿關係朝互惠互利,而不是兩敗俱傷;無論是內地企業還是中央政府都希望進一步投資於美國市場。前者當然是出於美國經濟向好又更開放,令投資價值更高的原因;後者則不排除從幫助特朗普政府振興美國製造業以獲取其在對中國實施貿易保護主義方面讓步角度的考慮。
其次,併購投資的高潮將持續,在整個對外直接投資中的比重將進一步增加。相比綠地投資,併購投資見效快,確定性高,且客戶、市場配套與公司管理都成形,對於急於求成的內地企業來說日益成為其對外直接投資的主要方式。
另外,高端製造業與訊息互聯網相關領域的投資將進一步加速。對內地企業與中央政府來說,資源性的對外投資當然仍是首選,但鑑於這些投資在各國所受的法規限制及面臨的高昂價格與門檻,其增長不能指望太快。同時,服務業,尤其是傳統服務業的投資回報有限,又不在政策鼓勵範圍。因而高端製造業與訊息互聯網相關行業正日益成為內地企業「走出去」的主攻方向。
至於今年新的動向,「一帶一路」 相關投資將開始成為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部分。去年1月至11月,內地對外承包工程新簽合同1.27萬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8.1%,大部分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考慮到新簽合同與實際投資之間的時滯,這些合同將在今年及以後轉化成為新增對外投資。因而今年「一帶一路」相關投資可望大幅上升,對整個對外投資的增長作出實質性的貢獻。但同時,在中央政府為防止外滙儲備下降過快而控制非鼓勵行業對外投資的政策形勢下,今年在房地產、娛樂、酒店、商業等領域的對外投資必將放緩甚至出現一定程度的下降。
中信銀行(國際)首席經濟師兼研究部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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