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8日
看香港藝術節節目《泰坦——諸神之舞》(《泰坦》)錄像時,已能感受希臘藝術家歐里庇德斯拉斯卡里迪斯恣意玩弄舞台的膽識——傳統神聖的舞台成了荒域,奇形怪相的生物在台上遊走,恍似無意識的活動卻蘊含顛覆的本質。當看現場演出時,則更能深深感受其對現代文明的嘲弄,更清楚他對古希臘神話的反諷。
這齣今屆香港藝術節的演出,介乎戲劇與舞蹈之間,結合舞台演出與裝置藝術的特質,看似粗糙的演出,實則計算精確。在恍如混沌初開的天地的漆黑舞台中,一記閃光後,觀眾發現穿了裙子、肚部隆起的拉斯卡里迪斯站在台上,隨後60分鐘,我們看着他/她在恍如廢墟般的空間遊蕩。他的女性打扮是那樣的虛假和詭異,實質上可說雌雄莫辨。而另一演員迪米特里馬蘇卡斯不僅打扮如忍者,在台上神出鬼沒,做着尋常不過的事。
看着《泰坦》台上這兩個無意義地存在的生物,猶如貝克特的荒誕劇作風格,又有着滑稽劇的特色——他們沒有語言,只有吱吱呀呀的聲音,叫人想起史前生物,也暗示了人類的說話許多時是無意義的噪音;然而充斥着發泡膠、電器的舞台又叫人想到現代。舞台上異常凌亂,東一堆西一堆的物件,一切不按牌理出牌,會噴水的垃圾桶,扣在發泡膠板上的光管,熨斗又是電話又是風筒,光管可以是閃燈,發泡膠可以是鞦韆、食物。總之,這生物在台上隨心所欲地玩耍、恣意破壞、細心重建,就如神話中的巨大泰坦神,統治「宇宙」,但較泰坦更厲害的是這「女子」的行動可以沒有前因,也不用理會後果——不需如泰坦神,也能為所欲為。
舞台極端風格化
《泰坦》並不是胡亂拼合而成的演出,而是經過拉斯卡里迪斯細心營造的極端風格化的舞台,猶如一件大型裝置作品,紛陳的物件建構了一個恍似混沌,又或者象徵頹敗的黑暗時代,意象相當豐富。以為來看希臘神話的現代演繹的觀眾固然會失望,而對許多希望看出個頭緒,找到演出精髓的觀眾來說,《泰坦》是難看的、無聊的、沒意思的,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怪胎。然而這一切正正是拉斯卡里迪斯的創作目的和演出的意義所在:創作單位中的Osmosis,原來來自希臘語中的Õsmos一詞,解作「漸次或無意識地同化思想與知識的過程」,因此,拉斯卡里迪斯是以凌亂顛覆的舞台美學,且以每一下無意義的動作來打破觀眾的觀劇預期:沒有上文下理,把戲劇舞台化成行為藝術場所。演出同時衝擊觀眾的感官——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震耳欲聾,叫人無所迴避;而利用普通光管營造的閃光,叫人無法睜開眼睛。這一切都叫觀眾不好受,但也正如現實般叫人難以忍受。
坦白說:不會用「喜歡」來形容觀後的感覺,因為這作品不易入口,沒有「討人喜歡」的元素,但《泰坦》是有趣的,也叫我不得不反思當下:這樣的舞台世界, 不就反映了混亂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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