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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11日

劉偉霖 如是樂

世界級大鄉里

「本土主義」已是香港的政治及文化論述中,難以迴避的課題。在古典音樂的範圍內,這種議題於殖民時代已經出現。發展到今天,除了「西洋」及「香港」,還有「中國」或「內地」,令問題更加複雜。

有論者說香港有世界級的音樂人才,所以藝團應該先重用他們,然後才用外國人。這種論調與上一代論者承認香港人才質素稍遜,所以需要機會去進步的論述甚為不同。不過先要搞清楚什麼是「世界級」,如果談的是運動員,相信可以無爭議地界定為「頂尖」,例如可以在奧運爭獎牌,踢英超、夠資格打網球年終賽之類。不過似乎「音樂本土派」說的又不是這些,他們的想法應該較像「符合執業資格」,例如從海外知名音樂學府畢業就算是「世界級」。

最好的音樂學府,每年都會出產大量「符合執業資格」的畢業生,可以靠演奏維生的只是少數。實際上不只是香港,歐美中日韓都有大量音樂畢業生找不到演奏的工作。他們有些轉做教育、藝團行政,和古典音樂有關的傳媒或出版,亦有些要離開音樂,這是世界現象,香港也是如此。僧多粥少下,有執業資格並不夠,要去到極高的水平才有機會站得住腳。

「世界級」的說法有偷換概念的成分, 先將音樂家的質素單一化,然後就說本地人才也是相同級數,不用他們就是排斥。用種族取代藝術卓越作為用人標準,長此下去,藝術卓越只會愈來愈遠。古典音樂,或準確一點,西方古典音樂根本不是由中國人或香港人建立及發揚光大,標榜本土又有什麼意義?

香港不是世界焦點

高舉local的同時,幾多人會意識到provincial的危機?大鄉里就是不知世面, 自知大鄉里尚有得救,不知道坐井觀天就神仙難救。上網的便利令我們更快知道天下事,同時會令人有種錯覺,以為世界就在眼前的熒幕,以為自己明白世界,亦以為世界關心自己。二三十年前,寫手想抄料都要等到下期《留聲機》寄到,今天上網何其容易。於是看了小氣網主的偏頗「報道」,便以為身歷其境,還想參與一份,以為一些瑣碎香港小事會有「世界級」影響力。

數十年前,香港人還會多點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水平未夠,今天就太多人自以為是世界公民、世界級樂迷,以為香港即是世界,所以不要「重國際輕本地」。回歸現實世界,香港在世界音樂地圖上的位置愈來愈微。前列的獨奏家、聲樂家、指揮、樂團、歌劇團來得少,他們會記住「香港」,還是其他內地城市?你們可以說余隆未算是國際大指揮,但他領導的組織邀請來中國的頂尖樂隊及指揮,一年的量等於香港幾年,質還要高得多。現在誰是大鄉里?還要再本地化,嫌我們未夠大鄉里?

太多平庸指揮

聯署風波不小,可以預期的是,港樂2016/17樂季會多一點本地音樂家。即使不去遷就聯署者,筆者都會憂慮港樂的節目會走向provincial的境地。流行或跨界節目多了,而且在梵志登這四季期間,值得期待的客席指揮數來數去都是馬捷爾、阿殊堅納西或艾森巴哈,一個已死,另外兩個都走下坡了。客席指揮陣容比迪華特年代還平凡,無名又平庸之輩甚多。想練出一隊國際級樂團,就不要請太多鄉下級指揮,梵志登練好了樂隊,他們應該去迎接更大的挑戰。梵志登遲早有更好路數,港樂想找一個級數接近甚至更好的接班人,現在應該好好預備。

香港古典觀眾愈來愈揀擇,沒以前那麼「餓」,增添了藝團銷票的難度。又見到港樂今季的票價,相比起梵志登上任的2012/13樂季,升幅可以高於五成。梵志登今年6月的兩套節目,各有一個不算大名的獨奏家,賣280至680元,2012/13樂季梵志登的同類節目賣140至400元。阿殊堅納西今年賣280至680元,2012/13只賣160至420元,這價錢還平過今季Canellakis的180至480元。香港除了樓價或工程超支,都沒有幾多東西可以三年升五成。希望港樂可以顯著地改善指揮的陣容,來回應樂迷高了的期望,以及非常高的票價升幅。提升港樂的任務還未完成,才華不算爆燈的新指揮,我們有餘力才幫吧。

撰文:劉偉霖 逢周一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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