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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5日

戴耀廷 法治人

「搶手機」事件的政治誤區

立法會議員許智峯因不滿政府侵犯議員私隱而搶政府女行政主任手機的事件,引來譴責與反譴責的風波,惹起公眾不少的關注。但從就此事件表態的人士的觀點看,卻存在了一個嚴重的政治誤區,那就是把香港現在的政體的本質搞錯了,以為香港現在的政制是真正的民主政制或至少是走向民主化的政制,也錯看了香港現在已是一個真正的民主社會。

在一個真正民主的制度下,當權者在行使公權力時是受到各種制衡,包括由公民選出來的議會擁有各項權力要執政的官員問責,和公民的投票權可用來踢走不合意的官員。反對力量因已享有足夠的制衡權力,故若採取一些過激及不體面的方法去表達反對意見,自然得不到普羅市民的同情,甚至會被選民所唾棄而在之後的選舉中落敗。

不少人墮入誤區

但若是在一個不民主的制度下,當權者已不對稱地擁有龐大的公權力,制度上亦沒有足夠的制衡措施,弱小的反對力量在一些情況下,採取一些較激烈的行動去對抗當權的壓迫,那也是逼不得而。

很不幸地,不只是不少香港市民,甚至一些一直支持爭取民主的朋友,都踏進了這政治誤區,以為香港已是一個真正民主的社會,採用了一個民主制度下的標準,來評價一些發生在香港這實在已是一個專制社會的事情。

或許在雨傘運動前,因香港仍有很大機會可邁向真正的民主,在那個還是「半民主」的時代,以一個更高的標準去要求政治人物,還是可以接受。但之後的發展,尤其是當林鄭月娥與中聯辦「行埋」之後,香港已肯定進入了「半威權」的專制時代,若還以民主社會才會用的目光去看當下反對專制政權的事情,那就真的是有些幼稚了。

這情況不單出現在今次「搶手機」事件,其實過去對「掟蕉」、「拉布」、「衝主席台」的事件,部分社會人士都有相類似的看法。或許因今次涉及是位女性官員,及涉及的爭議只是不太多人在意的所謂「立法會狗仔隊」,才會產生如此程度的負面評價,但問題的本質其實未變。若今次涉及的是一名孔武有力的男性官員,當許智峯嘗試去拿手機看時,發生身體接觸,許智峯甚至被撞跌受傷,相信民情的走向會有點不同。

也可以想像如果香港真的是一個民主制度,執政黨自然有其黨紀去確保黨員在立法會依着政府的立場投票,就不用也不能動用公務員去「監察」立法會議員的行為。反對黨如何行動,也不能是中立的公務員所應理會的。那麼「立法會狗仔隊」根本就不會存在,哪又何來這次的「搶手機」事件呢?

但許智峯議員及其他一些支持較激進行動的人,可能也踏進了另外一個政治誤區,以為香港社會大部分人都能接受高度的抗爭行為,或以為透過抗爭行為就能直接達到目的。

如上所述,不少港人,包括支持民主派的市民,都在不自覺間踏進以為香港是一個真正民主社會的政治誤區,在他們能覺醒前,這政治現實是堅持抗爭的朋友所不能不給予充分考慮的。

若果在策劃及進行抗爭行動時,未能把這也計算在內,就有些鹵莽和不智了。

在香港現今這樣的民情下,一方面我們要繼續以抗爭的行動對抗威權的專制手段,但另一方面也要小心設計抗爭的方法,目標是以恰當的手法把愈多的人爭取過來,甚或把更多人從他們所處的政治誤區中拉出來,那就能增加反專制這方的力量。

但若我們不小心自己踏進了另一種政治誤區,那就可能產生反效果,反專制政權有藉口肆意攻擊抗爭行動,因民意好像站到了專制政權那一方,也令討論失焦,不是集中於專制政權的壓制行為,而去了爭拗抗爭行動是否恰當。

但從積極角度看今次「搶手機」事件,或許更多人能醒覺到他們已踏進了政治誤區,故醒悟必須想方法走出來。可能更多抗爭者會明白,在威權之下,不少人仍身處政治誤區,專制政權主導着立法會的程序及能有效操作親威權的媒體,故未來必須更小心去策劃民主抗爭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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