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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8日

冼日明 商管啟示

老子:水的管理觀

「水」可以說是中華智慧中最常被提及的一個字或概念。《論語》有云:「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易經.說卦傳.二章》說:「潤萬物者,莫潤乎水。」《孫子兵法.虛實篇》則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而《道德經.八章》則說:「上善若水。」

事實上,「水」在自然界中,是僅次於「氣」的最重要物質。地球的表面有70%為水所覆蓋,而人體構造的成分也有70%為水。這巧合正說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個宇宙萬物的基本現象和運行原則。故老子認為,萬物中最近乎道的,莫若於水,而能真正掌握及領悟水特性的人,也是最有智慧的人。

「水」究竟對企業管理有何意義呢?老子在《道德經.八章》提出「水的管理觀」——「上善若水」,道出「水」的特性對管理及領導者的重要啟示。

(一)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道德經.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矣。」這裏道出水對現代管理的兩個重要啟示。

首先,水善利萬物,企業也要能像水一樣滋養社會大眾。故企業的成功與失敗,能否持續經營,實有賴它是否能為不同的持份者(stakeholders)提供重要的價值——為消費者提供安全及優良的產品和服務;為員工提供安穩和自我提升的工作環境和機會;為供應商、分銷商提供公平公正,利人利己的交易環境。

其次,水願居下而不爭,《道德經·六十六章》:「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在企業策略的意義上,這指出企業若能開拓無競爭對手的利基市場(Niche Market)或藍海市場(Blue Ocean Market),便能達致「因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的境界。在二十一世紀這個市場漸趨商品化、標準化的競爭環境下,如何建立獨一無異的商品,如何找出潛在但未為別人察覺的潛在市場,實為企業成功的不二法則。

(二)水既變又是永恒不變

上「善」若水,水的另外一個特性是「善變」。水有三個形態:常溫時是液體,加熱後變氣體,冷卻後則變固體,水會因應不同環境而變化其形態。這給管理人一個重要的啟迪。在21世紀,外在的經管環境不斷在變,故成功的企業需具知變、處變和應變的能力。正如《孫子兵法·虛實篇》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用兵之道,首重覺察環境和敵情,以調整和釐定取勝的策略及方向,正如水會順承器皿形狀的不同,而改變其形態,能圓能方。

西方諺語有云:「當你不能改變環境時,就只能改變自己。」能因地制宜,因時適變,正是水的特性及管理的至善之道。例如在電腦行業的急速改變過程中,因察覺到隨着市場的愈趨競爭激烈,商品化(commoditisation)及標準化(standardisation)將會成為電腦行業的未來大趨勢,IBM數年前已將個人電腦行業售予聯想(Lenovo),改而以「企業解決方案」(Business Solution)為其重要業務。而另一企業蘋果電腦,則將其企業名稱由Apple Computer改為Apple,而其業務及產品重點,也由電腦改為i系列,包括iPod、iPhone、iPad、iMac及iTV等。故IBM和Apple今天仍能持續經營,領導市場。另一方面,一些企業如諾基亞(Nokia)、柯達(Kodak)等因未能適時改變自己,最終為環境所吞噬。

老子的哲學充滿辯證的思維,《道德經》全書都看到「正言若反」的格言,例如「進道若退」、「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成若缺」等。事實上,水的特性也有正反兩面,因為不管水的形態怎樣改變,變來變去,水仍是H2O。這個哲理指出水會變,但「本質」卻不變,這也是水的特質,也回應《易經》中「變易」與「不易」的概念。

在市場學中,近年不少管理理論及概念因應環境的轉變,而作出改變,例如十多年前企業的經營重點在於評估如何為銷售點選址,但如今處於電子營銷(E-Marketing)的年代,如何在網上設置銷售點則已逐漸成為重要的議題。外在環境改變了,市場學的4Ps(Product,Price,Place,Promotion)的策略也隨着改變了。然而,市場學的核心思想和理念:「消費者導向」(Consumer Orientation)、「消費者為中心」(Consumer Centric)則始終不變。消費者的利益與價值永遠是企業追求、堅持及達致成功的最重要價值觀和原則。

故此,不論任何企業,都要向水學習。外部形式可變,內涵不變;企業策略可變,但核心價值(Core Value)不可變。例如在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出現前,不少銀行及財務機構不但改變其產品組合,也改變其核心價值——「誠信」,最終便失去客戶對它的信心及其在市場存在的意義。故管理的高境界就是要知道「什麼要變」和「什麼不要變」。

(三)水最弱,也最強

水的另一個特性是水既是最弱,也是最強。《道德經·七十八章》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意思是說,天下沒有比水更柔弱的物質,而能戰勝最堅強事物的物質,也是水,因此世上沒有任何物體能代替水。水滴石穿,最柔弱的水也能穿透最堅硬的岩石。再者,滙水能成流,洪水的威力非常巨大。

水的最高境界是「剛中有柔,柔中有剛。」正如《孫子兵法·兵勢篇》說:「以正合,以奇勝。」《謀攻篇》則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在二十一世紀的競爭激烈經營環境下,成功與失敗一方面有賴企業資源的硬實力,但另一方面,最終還有賴企業擁有的軟體:經營智慧、人才、策略及執行力。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如何融合剛柔之道,實為管理上乘之道。

總結

「水的管理觀」就是把水的特性轉化為智慧,並應用在管理策略及實務上。要成為一個卓越的領導者,你必須能領悟及掌握「上善若水」蘊涵的「水利萬物而不爭」、「知變與不變」及「以柔制剛,剛柔並致」等高超的管理智慧。

中文大學市場學碩士課程主任及市場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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