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5日
土耳其里拉最近急挫,加上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宣布有新的經濟措施制裁土耳其,令近東這個伊斯蘭國家成為媒體焦點。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表明不會讓步,除對美國進口的汽車、酒、及煙葉等徵稅回應外,更鼓動國民購買里拉救國,以及考慮以其他貨幣結算國際貿易等。
雖說土耳其和美國同為北約盟友,特朗普在上任時也曾表明希望改善與土耳其的關係,但此時此刻,美國內部對國際格局的評估早已與競選初期不一樣,而特朗普背後多元的政治支持光譜,也讓他在處理國際格局層面可以同時務實及務虛。
美土關係惡化的緣起本來也是一場自說自話的遊戲。對土耳其而言,兩國關係惡化起源於2016年,即埃爾多安面對軍事政變時已埋下伏線︰美國拒絕應土耳其要求將涉嫌策動軍事政變的穆斯林意見領袖居倫(Fethullah Gulen)遣返。及後,針對美國指控土耳其銀行Halkbank涉助伊朗進行國際交易,違反美國對伊朗的經濟制裁措施,美國支持在敍利亞的庫爾德族人民保衞軍(YPG),以及特朗普針對鋼鋁進口的關稅倍增等,均令土美關係陷入低谷。因此,對埃爾多安而言,美國對牧師布倫森(Andrew Brunson)被拘禁一事的反應,不過是美國的藉口,目的是希望土耳其「聽聽話話」,跟隨着美國新的全球外交戰略。
走向伊斯蘭化 損美國利益
這樣的想法不完全錯誤,但對美國而言,布倫森被拘禁一事是啟動制裁的關鍵,但外交政策背後的推動力從來不止一個。事實上,美國國內對土耳其慢慢地由民主世俗化走向宗教威權一直有所顧慮──畢竟有伊朗這國家前車可鑑,走向伊斯蘭化的中東國家往往是美國的敵人多於盟友。
此外,對於土耳其在與「伊斯蘭國」(IS)戰爭及外交政策上左右逢源,如在戰爭期間乘機針對國內的庫爾德游擊隊,既向美國購買F-35戰機又向俄羅斯購買導彈系統等,均令美國保守派人士不滿,改變昔日包容土耳其的外交政策只是遲早的事。當然,到最後美國以一個福音派牧師被捕為切入點,更突顯總統特朗普的宗教保守背景,從而合理化整個布局。因此,不論土耳其也好,美國也罷,均明白這場「釋放牧師」甚至「里拉危機」的外交角力,重點不是牧師及里拉本身,而是兩國如何藉此危機重塑彼此的關係。
然而,回到國際關係的大格局,土耳其可以安身立命的位置實在不多。須知道,俄羅斯及土耳其有着千絲萬縷的歷史瓜葛,長達200多年的俄土戰爭,冷戰時選擇加入北約以制衡前蘇聯艦隊的海洋出口,以及2015年擊落俄羅斯蘇-24戰機等,均令土耳其難以完全投向俄羅斯一方。
選擇投向美國呢,就正如學者Amanda Sloat在《外交》期刊(Foreign Affairs)的文章指出,總統埃爾多安必須向特朗普及美國認低威,以及調整國家經濟及外交政策。以埃爾多安近年一直經營的強人形象,如何建立一個他與特朗普皆同時滿意的下台階,也是一個有趣的外交學課題。
但從地緣政治分析而言,完全投向任何一方並不符合土耳其希望作為歐、亞、美、伊斯蘭世界四方橋樑的地緣戰略目標,改變經濟及外交政策意味着今後土耳其要孤注一擲,這並不符合土耳其的國家利益。
事實上,美國今天的外交政策是昔日冷戰政策的「舊瓶新酒」︰以經濟戰的方式維持近東及亞洲的兩條戰線,以及藉意識形態控制歐洲這條西方戰線。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強大」的戰略目標,其實不過是將美國外交形象帶回上世紀冷戰時期,美國成為西方霸主,歐洲、近東、亞洲均有其追隨者的年代而已。
舊體制不合時 各國等運到
然而,有別於二戰後其他國家百廢待興,以及冷戰有着單一對手蘇聯,美國在軍事及經濟實力的絕對優勢與其他國家相對已收窄甚多,多元的後冷戰國際格局也令美國難以軍事方式影響歐、亞及近東三條戰線。因此,特朗普那回到冷戰時代「讓美國再次強大」的真正詮釋,其實是「讓美國再次看來強大」(Make America Look Great Again),透過如牛仔般的橫衝直撞,製造世界均以美國為中心轉動的假象。
另一方面,特朗普也透過美國在環球經濟的剩餘價值,以經濟戰的方式針對近東及亞洲這兩個尚要依賴美國經濟的區域,來爭取美國最後的外交利益。
當然,這樣的橫衝直撞有其外交及經濟代價,但卻不代表沒有實質成效。歸根究柢,過去十數年國際格局重整,經濟及政治權力的改變早已觸及到不同國家的神經,舊日的世界體系及利益分布早已不合時宜,但礙於面子、礙於欠缺足夠的政治及經濟誘因,各國均選擇維持體制的表面風光而已。
君不見即使土耳其里拉危機或會影響歐盟穩定,不少經濟學家更直言會引發歐洲銀行新一輪的債務壓力,但歐盟各國卻似是愛理不理地不予支持。
即使中國視土耳其為重要的戰略夥伴,「一帶一路」的資金並沒有全面進場,土耳其當局對中國資金也是小心謹慎。外交角力,就是這樣從來表裏不一。
訂戶登入
下一篇: | 應對危機方法 |
上一篇: | 你以為有選擇, 其實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