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7日
說起販毒,香港人可能會覺得是很遙遠的事情,但在拉丁美洲,販毒卻是無處不在,而它的影響,亦絕不局限於吸食和販賣毒品的人。根據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的數據,拉美是全球可卡因的主要生產地,而哥倫比亞亦是全球3個主要海洛英生產地之一(另外兩個是阿富汗和緬甸)。可以說,毒品與拉美的發展和經濟是息息相關的,也影響着每一個人的生活。
毒品雖然在世界大部分地方都是非法的,但販毒既然是大生意,也就按商業模式經營,以最低的成本賺最多的錢。和其他產品的供應鏈一樣,毒品有分開生產、分銷和消費三個環節。
古柯葉主要生長於印第安山脈,特別是秘魯和玻利維亞。去秘魯庫斯科(Cusco)看「天空之城」馬丘比丘(Machu Picchu),當地人會給你泡一杯古柯(Coca)茶或直接給你一片曬乾了的古柯葉咀嚼。古柯葉有鎮靜的作用,可以幫助抵抗高原反應,但同時也是可卡因的原材料。古柯葉從產地採摘下來後,會被送往哥倫比亞加工成為可卡因毒品,然後再轉銷到美國市場,其中九成可卡因是通過墨西哥偷運進美國。
財雄勢大 收編軍警公僕
但正如生產iPhone手機的中國代工廠只能賺取微薄利潤,真正從販毒獲巨利的並不是種植古柯葉的農民。根據美國布朗大學教授Thomas Skidmore數年前的研究,提煉出一公斤可卡因的古柯葉約值300美元;在哥倫比亞加工後,它的價值就升到1500美元;經過墨西哥及其他中美洲國家運抵美國後,價格會再上升10倍至1.5萬美元;到了批發出售時,價格已升至4萬美元,而最後的零售價更可達到15萬美元!
這供應鏈各階段的「增值」,某程度上也反映了風險:愈容易被搗破的販毒程序,就要收取更高的回報。由於販毒的大部分利潤並不是來自生產層面,而是分銷和零售層面,所以大部分黑錢,其實都留在美國和墨西哥這些國家。
販毒集團財雄勢大,通過收買、賄賂、暴力、威嚇甚至暗殺等手段,有能力將政府機關及軍方收歸己用。美國尚有法治和財力在本國內鎮住這些販毒集團,但墨西哥、哥倫比亞等國卻有心無力,販毒問題嚴重削弱了這些政府以至軍方的管治威信。
為了剿滅販毒集團,在2006年上任的墨西哥總統卡爾德龍(Felipe Calderon)曾向美國尋求協助。時任美國總統喬治布殊(George W. Bush)就在翌年推出了梅里達計劃(Merida Initiative),協助墨西哥政府打擊有組織罪案及暴力衝突,這亦成為兩國的重要雙邊政策。但即使如此,墨西哥的毒品暴力卻繼續升溫,甚至威脅到美墨邊境安全。
毒王落網 集團崩解擴散
卡爾德龍希望「擒賊先擒王」,但這卻適得其反,因為一個毒販集團首腦被捕或被殺後,毒販集團並不會就此瓦解;相反,集團會被分裂成兩個,甚至更多的小集團,並互相爭奪原有的地盤,結果是局面更混亂及更多平民傷亡。卡爾德龍在任6年間,墨西哥共有超過6萬人因毒品問題被殺害,另有超過2萬多人失蹤。
2012年卡爾德龍卸任,回到母校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作研究,那時筆者也正在哈佛進修。筆者從墨西哥同儕得知,原來歷任墨西哥總統卸任後都會離開國家,以免被販毒集團「尋仇」。事實上,甘迺迪學院給予卡爾德龍的保安規格也是前所未有的高,甚至給他半層教學樓作私人辦公室,閒人不得進入。同儕調侃說,萬一有人放炸彈的話,還是會殃及池魚的。
繼任的涅托(Enrique Pena Nieto)改變了卡爾德龍的路線,提出先保障國民安全,打擊販毒不再是重點。但模糊的政策路線,國民不容易感覺打擊毒販的成效。2015年墨西哥頭號毒梟、綽號「矮子」的古斯曼(Joaquin Guzman Loera)第二次從安全級別最高的監獄越獄,更使墨西哥政府顏面無光。
美國槍支成黑幫武器來源
然而,販毒問題的最終成因,是美國強勁的需求。既然有巨大商機,也就自然有人願意冒險。2009年,墨西哥、哥倫比亞和巴西的3位前總統組成了「拉美毒品及民主委員會」,指出打擊毒販基本上都是徒勞的,他們認為,長遠的解決辦法應是減少美國對毒品的需求。兩年後,這個分析亦得到全球毒品政策委員會(Global Commission on Drug Policy)的支持。
但是否只要美國立法全面禁止銷售、擁有及使用毒品,毒品問題就會解決?這些政策問題都沒有簡單的答案,隨着辯論愈趨激烈,美國本土討論的焦點,集中在應否將軟性毒品如大麻合法化。至於拉美的販毒問題,由於不是發生在美國普羅民眾身邊,很難引起他們的共鳴。況且,美國供應的槍支,本來就是墨西哥當地武器的最大來源。現在美墨關係處在低點,特朗普會否在禁毒議題上幫助墨西哥,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羅鈞禧 港大亞洲國際金融法研究院榮譽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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