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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13日

張倩燁 EJ GLOBAL plus 軟硬中國

中國東北愈振興愈落後

新年前後,幾則關於中國東北營商環境的新聞抓住了我的視線。東北是我的家鄉。報道中說,黑龍江省的「雪鄉」旅遊區,民宿老闆擅自更改網絡預訂的房間,並且恐嚇顧客。另有中誠信集團創始人、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研究所所長毛振華與目前內地領先的網絡就醫平台「丁香園」創始人李丁丁從微觀層面控訴東北惡劣的營商環境:政府部門人浮於事、辦事需要拉關係走後門、創業更是要面對腐敗與司法不公的挑戰。

「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口號自2003年上一任胡錦濤政府上台時已提出,2016年4月,本屆政府再次提出「全面振興」的口號,並配以1.6萬億元人民幣的財政支持。作為一個發展經濟學領域的研究者,我認為在開始新一輪的振興東北戰略之前,有必要對2003年的第一輪戰略進行全面的評估。

「振興東北」13年後,東北經濟卻愈發委靡。回顧2014至2016年中國各地區的經濟增長表現,東北位居末流,2016年在中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經濟增長排名中,東北三省分列倒數一、三、四位。如果說經濟增長速度緩慢不足以反映經濟發展的問題,那麼另一組數據則可證實東北對於普通中國人的吸引力正在加速消退。

在上世紀最後10年,東北地區是人口淨流入地區。也就是說,全國其他地區的人仍願意進入東北工作、生活。這種趨勢在新世紀的第一個10年突然逆轉過來,東北成為人口淨流出地區。相應地,海外、一線城市、海南、廣西等地卻有大量的東北人才、資金流入。

翻看2016年「全面振興」的官方文件,可以看到對於東北經濟表現低迷的粗略解釋,卻沒有對上一輪政策實施的詳細評估。有了解政策實施過程的朋友介紹,其實政府有過詳細的評估,只是沒有對公眾公開。學術界其實對上一輪振興戰略有過非系統的評估,根據直接數據與量化分析,認為上一輪振興戰略儘管在短期內增進了東北的GDP增長,提高了GDP的絕對水平,但在提高東北經濟在全國GDP比重上的作用微乎其微,並沒有解決東北在中國各經濟區域中缺乏吸引力的問題。同時,有研究顯示,自2003年以來,東北第三產業GDP比重在區域經濟中的比重不升反降,而2008年經濟危機後的財政刺激則導致了東北舊有的重工業主導的產業結構得到了強化。

產業結構單一 重工綁架經濟

對比2003年與2016年的兩次振興東北政策性文件,可以看出在出台的2003年,文件中提出的舉措都富有創新性、切中東北經濟要害。但為何第一輪振興政策以反向效果收場?這一問題的答案不僅存在於政策導向,更在於制度環境。分析政策可行性,通常會從技術可行、政治可行與行政可行三方面來入手。

官方文件指出的東北產業結構過於單一、民間屢屢抱怨的惡劣營商環境,均可由此分析。促進產業結構多元化,從技術角度看是完全可行的,但從政治與行政角度看,東北長期以來以重工業為主的工業體系已經形成了重工業與政府之間的特殊而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基層官員缺乏足夠的激勵去改變這種利益關係;而高級別的官員往往由於考慮升遷,需要在每一年交出亮麗的GDP增長成績。對於一任三五年的省長來說,短期內最能提升GDP的企業在東北仍然是國有企業,以及在GDP中佔重頭戲的重工業。

至於營商環境,媒體屢批東北民風彪悍,但作為一個不彪悍的東北人,我認為制度對人的約束長期可以塑造並改變文化,在一個缺乏法治的社會裏,當個人利益不能得到法律的公正保護,訴諸非法行為才變成了無奈之舉。

張倩燁  政治風險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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