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日
鋼琴家傅聰去年底不幸染上新冠肺炎,在倫敦與世長辭,各方悼念文章湧現,看不勝看。除開網上那些仍拿他1958年「叛逃」一事起哄的無聊文字外,瀏覽所及,多屬生前與他交往的憶述之類,較少深入討論他的藝術成就。
傅聰愛用中國詩詞比附西方樂曲,例如蕭邦就是李後主,莫扎特似李白,貝多芬像杜甫等。記得初次讀到他這些令人一新耳目的高論是在1972年,香港《純文學》雜誌主編黃敬羲約了宋淇和陸離等人訪問他,他就侃侃而談,講到莫扎特的一首迴旋曲,結尾一段就像李後主「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那兩句詞。
那次訪問他談蕭邦不多,卻談了很多德布西,而且不少是驚人之論。例如他說德布西的音樂創作,在美學觀念上完全是中國的,很多時在結尾處有「無音之音」,停頓處又如中國畫的留白。他更誇張地說,中國不需要多一個作曲家了,我們已有了一個!
我讀到傅聰這些高論時,心中不免有疑問,中國文學怎會影響傅聰如此之深,使他幾乎在每首西方樂曲中都看到某句詩詞的影子?當然我們都知道傅雷家教甚嚴,要求傅聰兄弟從小背誦詩詞,但這也解釋不了為何詩詞這樣深入傅聰的骨髓。
後來在另一篇訪問中我找到我認為合理的答案。
傅聰憶述,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父親在用鄉音吟誦詩詞,覺得好聽極了,原來父親在念納蘭性德的《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在本月出版的一本雜誌上,看到一位畫家記述與晚年的傅聰在浙江遊山玩水,傅聰很高興,突然用一種「古怪的上海腔」,吟誦一段詩詞,不知會否就是納蘭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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