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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9日

龍子維

由旅遊發展到地方創生──以大嶼山為例

上月中,傳媒揭發一宗南大嶼郊野公園的非法砍伐樹木案件。綜合報道,涉事公司懷疑意欲發展露營車生意,非法砍伐芝麻灣一帶包括郊野公園範圍合共10000方米的私人地段,最後只被罰款500港元。或者讀者會以為這是個別事件。政府於2020年底公布《大嶼山保育及康樂總綱圖》(《總綱圖》),明確勾勒未來大嶼山的發展藍圖,更在區議會的文件明確點明,芝麻灣將會發展成提供水陸活動的露營基地,「以收靜修及身心療癒之效」。

「春江水暖鴨先知」,私人地段擁有者偷步預先「發展」,這是政府公布相關藍圖時始料未及的後果(unintended consequence)。在「北發展、南保育」的主導原則下,如何控制旅遊發展對環境、生態及社區的界外效應?政府設立10億元的大嶼山保育基金的同時,是否想過旅遊發展以外的地方創生模式?

主題公園模式發展鄉鎮?

大嶼山的情況比較特殊,北面的東涌毗鄰機場及欣澳迪士尼,人口超過80000人,本身就是一個已發展的新市鎮;但南面的梅窩、貝澳、長沙、水口等村落群,都是人口不足10000的鄉鎮,如果要發展旅遊,南北兩地的需求與發展模式便不應該相同。但弔詭的是,在《總綱圖》以至《大嶼山康樂及旅遊發展策略》(《發展策略》),都是以發展主題公園的模式來思考整個大嶼山的旅遊發展!

例如,為什麼要在梅窩設立「戶外歷奇場地」?這項建議被《發展策略》視為「有代表性」,並認為技術層面可行,初步通過交通、環境、財務等評估。筆者取得顧問報告的詳細資料,報告認為香港應主動發展戶外歷奇,因為全球相關市場日益增長,而且可以為旅客提供跟城市旅遊完全不同的景點。這個面積佔15公頃的公園,建議設立於鹿地塘村以南的斜坡,有森林探險徑、空中飛人滑翔、訪客中心、停車場等設備,以人口只有7000人的梅窩來說,應該會變成區內主要的主題公園。

筆者本身也十分喜歡戶外歷奇活動,問題是,這個中心跟梅窩的關係是什麼?定位與鄰近的梅窩村落及現有產業有沒有什麼聯繫?上世紀五十年代全個大嶼山只有兩個農業站,一個位於東涌,另一個就位於梅窩,為什麼擬建的中心完全忽略地區的脈絡和歷史背景?同樣的問題並不局限於梅窩,而是適用於整份《發展策略》任何一個景點,包括建議設立生態中心、水上活動中心甚至乎動物農莊。當然,可行性報告着重的就是實然的部分,即是否可以行得通的問題。應然的部分也同樣(如不是更)重要,就是這些發展是為了什麼人、什麼願景而服務?

對於人口相對稀少的村落,發展旅遊的目的應該是地方創生,活絡地區經濟。《發展策略》中描繪的景點及中心,實際營運者是誰,而能夠在這些景點設施工作的,又會是什麼人?以政府的謹慎,不太可能直接和在地的經營者直接簽約,即使是以公共私營合作制(Public Private Partnership)的方式處理,亦傾向會批出合約予大型機構、更多是大型商業機構設立的非牟利機構子公司來營運。如此一來,地區經濟能夠直接受惠的很有限,最多就是中標者盡量聘請幾個當地青年營造在地企業的感覺,管理大澳文物酒店的「香港歷史文物保育建設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所得的經濟收益,最後還是大量地由鄉村流進城市核心。

日本失敗經驗:各區規劃相似

日本有大量地方創生的失敗經驗,很值得香港參考,以避免重蹈覆轍。在高中時期就已經參與復興商店街、在日本推動地方創生逾20年的日本企業家木下齊,便直言日本幾十年來振興地方經濟失敗的主因,是地區之間的企劃太過相似,而且都是由顧問公司代勞,結果是各個地區互相打擊,最後用盡預算但達不到預期效果,一堆活動過後,村落及城鎮的商店街仍然是一片蕭條。

在其新作《寫給凡夫俗子的地區再生入門》,木下齊就強調民間企業與在地經營者的重要性。相比起日本,台灣地方創生的強項在於能夠將歷史、文化、藝術結合在地產業,例如是日治時期建築物的翻修、道路公共空間的使用及相連的夜市攤檔,都是在地經營者積極投資當地,而非一窩蜂擁到城市中心的關鍵。不論是在台灣還是日本,都有在地年輕人勇於在家鄉創業,逐步令地區作出改變。他套用日本江戶時代的農政專家二宮尊德的格言,以「積小為大」的方式促成600座農村再生,就是理解地方再生與地方衰敗都需要長時間,必須長期累積努力,復耕農地促進生產、加工商品提高價值、翻修閒置建築物賦予新用途。這些獨立自主的經濟活動,就是地方創生的根本精神。

套用我在梅窩生活的實際經驗,就是當涌口街、銀礦廣場及碼頭附近的商舖都不再長期空置,而且由當地長大的年輕村民回流開設具本地特色的生意,那就是地方創生的真正標誌。

影子長策會成員、土地教育基金總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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