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28日

方凝 文化論政

重新界定「香港論述」

早前曾出版支持佔領運動書籍的小型出版社上書局聲稱，自去年12月起，遭三聯、中華、商務等（下稱「三中商」）本地三大書局的中資母公司聯合出版集團（下稱「集團」）大批退書。消息一經傳出，全城嘩然。

此外，網上媒體立場新聞也曾有報道指出，「集團」旗下的「三中商」一直冷待支持雨傘運動的書籍，入貨量較「正常情況」為少；相對來說，近期出版的幾本反佔中書籍，「三中商」卻把它們放到當眼位置。於是，全城立時興起一場「反壓制言論自由」的運動，有市民甚至在商務印書館尖沙咀分店門外示威，捍衞言論自由。

三中商品牌效應

「三中商」是否刻意冷待支持雨傘運動的書籍，我們實在無從得知。就以筆者熟悉的商務印書館中文大學書店而言，除了短暫缺貨期間，《傘聚》、《每一把傘》等幾本近期熱賣的雨傘運動書籍，一直放在書店的「豬肉枱」（近期或熱門出版類）上，非常顯眼。原因無他，在商言商，乘着雨傘運動的餘勢，「三中商」自然把可以大賣的雨傘書籍放到當眼位置。事實上，雨傘運動結束近半年，市面已大量湧現多種支持與反對雨傘運動的書籍，可見近期市場上的確對此類書籍有一定需求。

然而，筆者並非以此為「三中商」辯解，以它們一直以來的親中背景來說，對於雨傘運動的書籍，筆者也不會天真到認為它們只會在商言商，一切純屬商業考慮。

筆者認為，「三中商」是否冷待雨傘書籍，並非問題的關鍵。對筆者來說，上書局遭退書一事，更關鍵的是「集團」的退書數量。上書局遭「集團」大批退書，固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該出版社出版的書籍的質量與銷售情況；與此同時，也間接反映「集團」在「香港專題」類出版市場上扮演的關鍵角色。

事實上，只要隨意步入任何一間「三中商」書店，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一個或多個常設的「香港專題」類出版專櫃，在這些常設專櫃之上，你可以找到由左中右不同立場寫成的「香港專題」類書籍，由《香港城邦論》（陳雲著）、《香港「佔中」揭秘》（潘天朗著）、《佔中三子大起底》（吳思源著）、《傘聚》（區家麟著），到《死撐》（韓連山著），不一而足。

與此同時，「集團」也是時下「香港專題」類書籍的最大出版人之一。事實上，「集團」旗下的出版社（包括三聯、中華、商務與萬里出版社）近年銳意以出版「香港專題」類書籍建立企業品牌；加上「集團」旗下連鎖書店的櫃位布置，以及全港最大發行網絡「聯合物流」的配合，「聯合出版集團 = 香港專題類出版」的企業品牌形象，可謂早已深入民心。

企業「佔領」本土

固然，「集團」出版的不乏親中立場的書籍，而香港歷史類書籍仍然是主打，但「集團」同時也銳意年輕化，引入小克、楊學德、John Ho、智海、李香蘭等年輕另類漫畫家，出版「土製漫畫」系列，其中不乏好像江康泉的Pandaman那樣社會批判之作；至於提倡另類生活價值與方式的本地作者陳曉蕾，更是它們長期的供稿者，像《剩食》、《有米》、《死在香港》都是三聯出版社的熱門之作。

可以這麼說，經過「集團」多年來持之以恒的企業品牌打造，「三中商」已成功成為「香港專題」類出版的實體「Google大神」。事實上，現在舉凡任何你想像得出、與香港「本土」相關的問題，你都可以在「三中商」書品與出版物中找到相應的「答案」，由《 行政長官產生辦法考：基本法第45條起草過程概覽》（李浩然著）、《香港社會關係與矛盾變化研究》（陳麗君著）到《香港本土旅行八十載》（郭志標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可謂一應俱全。以香港人平日繁忙的生活，加上貪方便的「民族性」，總有一間「三中商」在左右，自然成為香港人認識「本土」的重要窗口。

然而，筆者並非主張或暗示「集團」的企業品牌運動，是一場明目張膽的意識形態的統戰。事實上，你同樣可以在「三中商」書店與出版物中，輕易找到與親中意識形態相距甚遠的書籍與作者。筆者只想指出，無論有意或無意，自九七主權移交以來（尤其2003年七一之後），透過出版、銷售與發行，「集團」已成功重新界定「香港專題」類書籍的版圖，並成為「香港論述」的主要持份者之一。

曾幾何時，筆者看見市面上大量湧現「香港專題」類書籍，曾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那是近年興起的本土運動的功勞，但現在退一萬步想，「三中商」近年的企業品牌運動，可能才是這一場「本土」運動的主場。

作者為文化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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