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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4日

陸少亮 經管錦言

細數香港公屋變遷意義

最近接連陪同親戚朋友驗收新落成的私人屋苑和出租公屋:兩萬元一呎和兩千元一個月的單位。前者配備有家電廚櫃、雲石浴室、木質地板等固是公屋所無,但樓宇的基本如泥水手工、樓宇坐向、園林綠化等條件比較起來,兩者實在相去不遠。若再比之夾在樓宇之間的單幢私樓,公共屋邨都是數幢大廈坐落於綠化空間之中,配備商店診所、幼稚園和社福設施,甚至乎有行人天橋和升降機連接高低街道的巴士站或交通要衝,環境配套更勝一籌。

近年媒體報道香港的公共房屋愈發正面,言必「寶貴資源」。不少YouTuber細數那些公屋坐擁海景、鄰近地鐵。2022年度的居屋推出接近九千個單位,睇樓揀樓、評論打分的視頻百花齊放,熱鬧得很。和幾年前傳統媒體慣性貶損,以「質素差劣眾所皆知」為標準開場白的情形有雲泥之別。這樣固然更反映事實,但部分原因也是貧窮問題日益嚴重,公屋居屋的便宜令吸引力變得愈來愈大,使得普羅大眾趨之若鶩,媒體多少也有點跟紅頂白的況味。當未來或有一日樓價大跌,公屋質素不管是好是壞,又可能成為發洩的藉口。

事實上,不只媒體要爭取吸睛,就算是建築師中也有不少以做豪宅酒店自傲,而看輕公屋設計的同行。倘若高級餐廳的大廚師,沒有了名貴食材,平平實實地煮菜,究竟其功底如何?有些「精品豪宅」放得床來便放不下衣櫃,放得下貯物櫃卻開不了窗。這種窘迫從不會在公屋出現,因為單位設計以放傢俬為出發點,冷氣機位大小亦參照過市面的常用型號。公共建築自有它的一套學問。

源於五十年代一場大火

香港的公共房屋計劃,源於1953年聖誕日石硤尾寮屋區的一場大火,霎時間導致五萬多人流離失所。七十年來,形態演變,都參照當時的社會條件和市民的生活習慣。用以原區安置災民的石硤尾「第一型」(Mark I)徙置大廈,被視為是公共房屋的始祖建築;當石硤尾邨重建時,房委會特意保留一幢以為紀念,活化為現今的二級歷史建築美荷樓,交由青年旅舍協會營運。

美荷樓生活舘透過收錄前居民的舊物照片和口述歷史,保存並展覽五十年代公共房屋以至香港社區的發展,和當時公屋居民的生活面貌。

第一型徙置大廈非常簡單直接,兩行小單位背靠背並列,中間的間牆頂部竟有生口通風。單位外圍環繞着長走廊,也是煮食之處。浴、廁、洗衣區都是共用設施,以今日標準看固然覺其簡陋,但若時光倒流昔日,卻是不富裕的香港用以快速安置大量災後人口的建築,設計合乎邏輯和條件制約,對比災民原來所住的寮屋,環境已有大幅改善。衞翠芷博士著有《一型徙廈的設計基因──香港公屋原型》一書,對其建築的typology追本溯源,有很深入有趣的分析。不少人對公共房屋的批評都有意無意地忽略資源有限的事實,以今日的標準評價舊日建築的設計,或於新項目上總是倡議無限提升質素「以為弱勢社群謀福利」,而不考慮增加興建更多具基本設施的單位,可以惠及更多家庭。

因時制宜提升居民便利

六十年代的廉租屋、七十年代首個自足社區的華富邨、八十年代的Y型公屋大廈及至九十年代和諧式康和式標準大樓,都隨着香港社會的發展而演化生成。標準大樓興建起來方便快捷,可是幢幢都差不多,未能有效應對每個地盤不同的地理條件,也教老人分不清方向,遂演變成現在用標準單位,因時或因地制宜設計的公屋大廈,大大提升了建築上的機能和趣味,但投入的心血也就多得多。

由於屋邨範圍是開放的,公屋除了為居民提供居所外,同時提供一應民生所需的設施和空間,往往成為一區的地標。公屋的設計不只是architecture,更是urbanism。例如安達臣道一帶,在觀塘順天邨、順緻苑之上的山頭,由荒廢多年的石礦場和附近的大片土地改造成新的住宅區。東涌、將軍澳等更是大面積的規劃和填海造地。

英美澳加一些在港銷售的地產項目時常標榜為全新打造的大型社區,整個項目人口卻才只三、五千人,只及一兩個香港公共屋邨的居民數目,可想而知香港建設社區的能力和經驗,其實比起西方許多進步社會毫不遜色。

截至2022年9月30日,公屋單位有818900個,認可居民為2122900人。計及居屋在內的四十多萬個資助房屋單位,惠及香港一半人口,還有曾經生活在公屋的香港人,其影響不可謂不深遠。

總有人說新加坡的組屋多麼好,香港公屋多麼差,論述聚焦的其實都是組屋的相宜價錢和人人有份的定位,不似香港居屋、綠置居既限申請資格又要抽籤。那種輿論是混淆了房屋政策和房屋的規劃設計,兩處地方土地供應條件迥異,房屋供應情況自是有別,香港的公屋跟星洲的組屋是不同的產物,比較上來沒有太大意義。

作者為香港科技大學工商管理碩士校友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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