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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13日
近日流行「跑路天后」——上海人膜拜張愛玲。寫完《秧歌》，就說回港大繼續學業了。「跑路」即是粵語「走佬」。古遠的《論語．公冶長》，文雅說法是：「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不得不走佬，有萬千種痛苦因由。蜚聲國際的俄國數學家、拓撲學紐結理論家索辛斯基（Alexeï Sossinsky），多年來因為公開支持異見作家——《古拉格群島》（The Gulag Archipelago）作者索忍尼辛（Aleksandr Solzhenitsyn），遭普京政權打壓，不准教書，不得不與一群數學家，自資成立「莫斯科獨立大學」，向社會人士教授數學物理。教授沒薪水，去歲妻子離世了，如此艱苦，他都捨不得離開故土；直至2月24日俄國侵烏，85歲老數學家，猶豫了兩三天，痛下決心，走佬！
索辛斯基寫過好多反烏克蘭戰爭的信。千千萬萬像他一樣的俄國知識分子科學家，面臨鎮壓，紛紛跑去亞美尼亞、格魯吉亞、波羅的海三國，有的奔向以色列、美國。他不需護照，白俄後裔的他擁法俄雙重國籍。一個學生弄到昂貴的機票，首站伊斯坦布爾，再搭上瑞士伯爾尼到法國牟羅茲（Mulhouse）的航機；終於在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法國高數教學極強的城市，與女兒安娜會合，如今任大學客座教授。
歷史驚人地重複。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後，他父母就流亡到法國，他和弟弟都生於巴黎。「白匪」軍官的父親，軍功無數。1939年甚至加入法國外籍兵團，英勇抵抗德國將軍古德林（Heinz Guderian）。戰後父親在紐約聯合國得了優差，熱愛數學的索辛斯基，本該可以入巴黎高等師範讀數、或哈佛大學深造。可是1955年，第一次回蘇聯度過夏天，兩年後他進了萊蒙諾索夫大學機械與數學系。KGB對這法美資本主義國家來的青年，查不出什麼。1966年，他完成了多維度拓撲學紐結理論博士論文，至今仍是這方面的專家，推廣甚力。
索辛斯基剖析道：極權下，「當權力中人明白數學可為戰爭服務，他們便決定要控制研究。」更別說反猶路線了，他拒絕為猶太裔學生打低分。1978至1982年，他在一位女數學家組織的地下教室，輔助猶太裔學生參加數學競賽。女數學家被KGB釀造的貨車車禍，撞死了。
索辛斯基家族由白變紅、由紅而夢迴巴黎，足可寫一部《戰爭與和平》。為什麼活到85歲才肯捨棄？也許因為愛教數學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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