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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7日

顧小培 康和健

觸機

所謂「靈機一觸」,說的是,心思忽然若有所領悟,於是萌生出一個主意(idea)。在這方面,西洋漫畫始創了一種表達的手法:在畫中角色的頭上空間,畫上一個發亮的燈泡,示意該人倏忽之間有了某些想法,之後可據之而實行。

清同治年間學者吳熾昌所作《客窗閒話.假和尚》講述一個故事。有一位姓金的文士,「幼患禿瘡,頭無毫髮,然聰慧異常,經史百家,過目成誦。臨摹法帖,逼肖名家。」可惜他「好為巧詐,不務正業」,乃敗家子一名。及至「家業傾盡,襤褸如丐」之時,他才幡然憬悟,離鄉出走,說要待闖出一個名堂才歸家。

在路上他「遇一僧,醉臥於道」,於是「觸機」,想出一個計謀。隨即「竊其衣缽」;其中有「度牒」,也就是出家人的身份證。他生來就是禿頭,袈裟穿上,儼然就是一個和尚。之後他以此身份投靠一間處於通都大邑的古寺大廟,假扮愚蠢憨戇之狀,行止老實樸誠,博得眾人信任。如是者半載,大家都以為他無能。

有一天,一早起來,他穿上羅服紫衣,端坐於大殿之上。眾僧見怪。廟中主持聽說後,過來看個究竟。他說:「弟子於夜半夢釋迦牟尼降,囑曰:『是廟之興,惟汝能為。其勉力募化……』。」借佛祖之口說,如欲將古廟修繕,他是唯一有能力之人。「請吾師號召施主,以觀弟子撰文書榜,以募善緣。」消息傳出,「男婦聚觀者以數萬計。」他於是「對大眾書疏」,公開施展文才書法:「其文如《聖教序》之清麗,其字仿《多寶塔》之端勁。」令「士大夫僉頂禮佩服,大眾無不涕泣讚嘆,哄呼活佛」,大家爭相捐獻,不須多久,善款堆積。

然後他藉口要去四川購買大木材作佛殿之棟樑,對眾人說:「姑以二十萬金易輕便之物,俾予獨往獨來,以成此善果。眾皆欣諾。」他巨資得手,離境後脫下僧袍,用錢買得官職。繼而回到家鄉,「僕從輿馬炫耀,一時親友爭趨奉之。」他帶同家人赴任做官。因為他曾經「歷盡艱難,深知民間疾苦,以清勤自持」,治下民眾稱之為「賢太守」。這一段翻身的經歷,全自當初一念「觸機」而生。

中國人的占卜以至求籤,說到底,乃是「積極主動」(proactive)的「觸機」,希望能從一些毫無關連的事物或文字,替自己提供指引。其中玄之又玄,但不無道理。歷年來新界鄉議局主席為香港求籤,言中隱隱然若有啟示,亦如是。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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