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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3日

顧小培 康和健

適意而為

就老子的人生觀,花了兩天的篇幅談論。緣起是《莊子》中的一篇〈庚桑楚〉。在其中,有一個名叫南榮趎的人請教老子。他問的是:「願聞衞生之經」。今天人人都很注重衞生,為的是追求健康。老子說的「衞生」卻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指個人「保衞生命」(養生)之道。

老子是怎麼樣回答南榮趎這問題的?他說:「衞生之經,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諸人而求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兒子乎?」

他說,一個人是不是可以「養生」,視乎能否抱元歸一、不失本性;是否可以不依賴占卜而做出吉凶的選擇;是否明白凡事均有窮盡之日,故知所進退。他不應每每向外間謀取,更重要的是先做好自己。「翛然」是毫無牽掛、自由自在的樣子。《莊子》〈內篇〉在「大宗師」題目下有這樣的描寫:「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那像是徐志摩說的:「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十分瀟灑。「侗然」是童蒙無知的模樣。至於「兒子」之說,說的是嬰孩。由上述種種可見,老子來來去去強調的是:不具機心、悠然自得,也就是,安於「自身」的內在處境而不妄求。

接着,老子以嬰孩的具體表現來進一步闡釋。他說:「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終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終日視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你試看,嬰兒整天號哭但喉嚨並不嘶啞,那是身體能夠協調的表現。他不停地緊握拳頭但並不是感到壓抑,那是他有適應能力的表現;他看東西的時候,定睛注目,眼珠沒有骨碌碌地到處張望,因為外間沒有什麼可以令他分心之物。

老子於是下結論:「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為,與物委蛇,而同其波。是衞生之經已。」行動之時不介意去到哪裏,度日之時沒有一心着意地想達到什麼目的之意圖,對一切碰上的事物從容自得,盡意隨心,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順流而從。那就是「衞生」的大原則。

想深一層,老子教人做的只不過是不造作、不妄求;修心養性、藏鋒斂鍔;因應自然、不存機心;顧全環境、率性而為而已。照着他說的去做,應該最能「適」合一個小孩天生出來的本「意」,換言之,是最「適意」的,也就會是輕而易舉的。何樂而不為?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草本對症 尋醫不問藥》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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