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30日
五十到七十年代,香港報界許多我母親選用提攜過的作者,喜歡叫她「梁姨」——作為編輯作家,她的藝名是梁良伊,實在本名梁漪。家中女傭阿四,常在小弟弟面前,叫事頭婆高太花名:「梁椅梁凳。」
是文盲媽姐的俏皮話。她的知識範圍,只限於日常家具枱椅,不可能知道漣漪之「漪」。椅和凳,是我們每日睜開眼就離不開的物品。它,往往也是我們出社會見人的顏面。巴黎醫生診所,倘若候診室椅子新換了流線型優雅設計:病人暗忖這兒聲譽大抵不錯,能吸引病人。我與家庭醫生約會,喜歡摸摸那套Art Deco風木雕玫瑰椅背的椅子,大抵是上一手老醫生留下的古董?
醫生熟悉人體構造,興許不會選椅背向前太傾斜的椅子罷?儘管它有紅藍白肉色的繽紛。看牙醫的人,本已惴惴不安。候診室那張木椅,銀灰色鋁製超長椅背,穿了許多洞、邊緣似一排排崩牙。嘩,還不嚇破膽?一打聽:是由空中巴士客機淘汰的機翼改裝,青年設計家手筆吶!
二千件空巴換新顏家具,也有奇趣的。比如海藍軟墊,舒舒服服被一大塊弧形機件包托着。彷彿一隻天空藍掌,助你一枕香甜。千丘之國盧旺達,深山密林隱藏大片吊腳樓;茅草為頂,山野醇味。藤織高背深翼休憩椅,遠看宛如昆蟲蟬翼所庇,與環境水乳交融。可是法國中部某村宅旅館泳池邊,無花果橄欖樹蔭下,一長列無扶手、無椅腳、恍似淺匙羹的白色長椅;恁是來頭很大——舊貨市場淘回來的Marrakech六十年代設計,然則年逾五十的人,躺下已是百般尷尬;更要命的是,掙扎起不來!
米蘭的意大利椅子,執設計界牛耳。Fendi Casa一款錫管其身、花布為墊的戶外扶手長椅,搔破了頭也想不出:怎麼能賣8200歐羅?難怪某位把男裝襯衫女性化的潮人,辦公室天天用大師Le Corbusier LC 7的旋轉老皮椅,舒適體貼耐用。再相伴二十年,永不過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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