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7日
有人形容風景,說「景色真美,美得像一幅圖畫」。更具體的描述尚有例如:「西湖,美得像一首詩」。這樣子做比較,表面上看來也許有點兒別具一格。但仔細想想,天然的風景,卻貶作人工堆砌出來的詩畫,這裏面的道理是不是顛倒了?
好有一比。有一個美國人去城中一間數一數二的粵菜酒家用膳。他見店門外魚缸裏游着多條海鮮,想到曾有人告訴他,中國廣東人善於蒸魚,於是叫來吃。待菜端上來,放進嘴裏,一嘗之下,果然嫩滑鮮美,名不虛傳。他十分高興,對侍應經理說:你們這裏的魚做得不錯。以我看來,水準可以比得上我們的魚柳包。
上述這個故事當然只是說笑。雖然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欣賞魚柳包的外國人未必懂得吃蒸魚,但以快餐店的魚柳,去稱讚活生生的海鮮,不免屬本末倒置。
是不是應該反過來,假借天然景物之態,以表達感懷抒情之意,才會是適當貼切?《詩經》〈衛風〉〈碩人〉篇,形容一位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因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千古之下,我們憑想像力,尚能欣賞到這位女士的優美體態。柔荑是初生的幼芽,色白柔嫩;蝤蠐是一種豐潤潔白的幼蟲;前者比喻她的手,後者形容她的頸。加上,她皮膚顏色像凝結了的油脂,牙齒整齊潔白、好比是把瓜剖開時可見的整排瓜子,再加上活像螓蟲頭部、廣而方正的額頭,以及宛如蠶蛾觸鬚、長而纖細的眉毛:這肯定是一位美女。
然則造物並不一定完善。如果我們從個別微細的地方去審視,不難尚可以遇上醜惡的表現。那不單單是在形態方面,也往往涉及行為。一頭雄偉的獅子在野外昂首踱步,英姿颯爽。美是美了,但可曾想到,牠在成長過程中一路上的殺戮?
《易經》的內容可以說是要言不煩,但往往不免流於過分簡略,區區幾個字,不足以彰顯其中寓意。於是在其後走出了不少補充闡述的著作。其中《彖傳》詮釋「乾」卦之時,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指的是「天道」,也就是自然界內中所有的發生。萬物的源始與傳承,有一套自然而然的秩序(道)。在這個「道」之中,「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所有生物都憑着自己的本性,依據自然的規律,各各發展。但總體而言,能達致一個協和的狀態。那才是自然之美。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草本對症 尋醫不問藥》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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