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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7日

聶飛 熱詞新解

怯於災難與「打臉」

這世界的悲劇與日常生活永遠同時並存,在日常生活中,世人俱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幕後卻經常發生無法控制的重大事件,此等事件卻往往是極其晦暗而危險的,對大多數人而言,世界上所發生的連串不幸事件,真的與世人的生活極少交疊嗎?

話說較早時有記者在伊拉克拍了一張照片,攝於摩蘇爾郊外,一群兒童在荒涼乾旱的地面興高采烈踢足球,然而,在照片蒼茫的天空背景下,一團團濃煙正緩緩升起:就在不遠處,於爭奪伊拉克及其富饒地區的戰鬥中,敗北的「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在逃跑前,點燃的油井在熊熊燃燒,從而冒出的有毒的黑煙,以致遮天蔽日。

混亂顛覆

此張照片記錄了世界某個角落正在發生的武裝衝突的同時,亦反映了更具普遍性的「注意力偏移現象」──194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T. S.艾略特(T. S. Eliot)在《四個四重奏》(The Four Quartets)中有一句名言:「人類怯於面對血淋淋的真實」(humankind cannot bear very much reality)── 在混亂顛覆的年代,為了頭腦保持清醒,從而求得生存,世人所注視的往往在孩童面前滾動着的足球,而不是遠處天空中的濃煙所揭示的災難。

在同一時代,英裔美籍詩人奧登(W. H. Auden)1938年以文藝復興時期十六世紀尼德蘭畫家布魯蓋爾(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的油畫為藍本,此畫題為《伊卡魯斯的墜落》(Fall of Icarus),原作已失,奧登看到的乃是仿作,從而寫了一首題為《美術館》(Musée des Beaux-Arts)的詩,他在末尾寫道:「整個世界都對此場災難避而不見」(quite leisurely from the disaster)。

此幅油畫以明亮的色調描繪了正在日常勞作的農夫和牧羊人,他們對身邊所發生的悲劇全然不知:神話人物伊卡魯斯(Icarus)的蠟製翅膀被陽光融化,墜於海中而喪失性命──那就像在照片中踢足球的孩童,一艘正在附近的海面上巡遊的帆船,彷彿不曾受到「一個男孩從半空中墜落」(a boy falling out of the sky)此一事件的任何影響;奧登在此詩的結尾處寫道,世人就像此船一樣,「安靜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駛去」(had somewhere to get to and sailed calmly on)。

自摑嘴巴

與此同時,「打臉」一詞在台灣流行,意指有人前後不一、自摑嘴巴,有台灣網友遂重貼2008年11月6日蔡英文的網絡文章,文章稱「民進黨將帶領人民重新回到街頭」、「馬英九逼人民上街頭才是最大暴力」;台灣網友留言稱:「跨越時空打臉囉!」「原來都是在說自己啊!」「看不懂現在是馬英九執政還是蔡英文執政了……」

更有網友重貼蔡英文上台前承諾勞工休假的言論:「民進黨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站在人民這一邊的,沒有忘記自己是弱勢代言人。」此所以「打臉」的人,何嘗不是「怯於面對血淋淋的真實」、「對此場災難避而不見」、僅僅「安靜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駛去」?

撰文 : 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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