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9日

因何錯判

一名泛民議員對我說：「李柱銘說，你們企硬，中央最後一定讓步。這倒好辦：要我們轉軚才艱難，要企硬還不容易？」這位泛民議員信足了李柱銘，每星期都向我打聽有沒有中央讓步的消息。直至立法會對政改方案表決前幾天，他還是這樣問；聽到我說「沒有」，他表示難以置信，連番說：「不會吧？」

李柱銘很早便散播「泛民只要企硬，中央一定讓步」的言論。他對傳媒分析說，每次政改都有一番爭議，但到最後還是會有轉機；例如2012年政改，中央一直不讓步，最後卻突然接受了民主黨的「超級區議會方案」。他又說，他相信習近平有改革的誠意；「831決定」落了閘，習近平會把閘打開。

泛民陣營中還流傳着一套由「熟悉中國國情的學者」提出的理論：習近平下了死命令，政改必須通過。他任由張德江和張曉明等「強硬派」推行他們的路線，發動民意戰向泛民施壓，以為可以逼幾個動搖分子支持方案。當泛民沒有人轉軚，強硬派路線失敗，習近平便會借機排擠不屬於他派系的張德江，改用其他辦法爭取泛民支持，到時政改便有轉機。

我看不到這理論有什麼根據；然而，不少泛民寧可相信這種理論，對中央發出的明確訊息置若罔聞。在議員最後一次往深圳和中央官員會面前夕，民主黨議員單仲偕還公開表示，他期待「峰迴路轉」、「好戲在後頭」；「人大常委會可能6月底開會修改『831決定』」。

另一方面，中央政府那邊也有人相信，只要中央堅決表明政改方案不容修改，最終一定有一部分泛民議員投票支持方案。

跟上次政改一樣，我公開承諾，如果通過政改只差我的一票，我一定投票，然後辭職。有「權威人士」對我說：「放心，你不用辭職；中央已有把握從泛民那邊取得足夠的支持票，不需要你的一票。」

另一位「權威人士」更向我透露：王光亞親口告訴他，已取得9名泛民議員的支持票！

這些「權威」消息或許不足信；但在立法會表決政改方案前兩天，我見到張曉明，他竟問我對表決結果怎麼估計。我說，通不過；心裏想，這還用「估計」嗎？誰知他胸有成竹地回應說：「我們沒有這樣悲觀；政改還是有希望通過的。」立法會對方案表決過後，我收到可靠的消息：在表決前一刻，仍有人跟某幾名泛民議員聯絡，嘗試爭取他們支持方案。這似乎證明，中央政府到最後仍相信可以拉到幾張泛民票。

這情況就像兩架汽車迎頭對開，車上的司機都踏着油門全速前進，不肯轉軚給對方讓路。這可能由於雙方都有理由相信，對方會及時轉軚，撞車不會發生。另一個可能，是雙方各有原因認為要堅持不轉軚，撞車亦在所不惜。

泛民以為中央最終會退讓，肯定是錯判了。至於中央以為有幾名泛民議員最終會投票支持方案，結果也沒有發生。這也是錯判嗎？是中央官員「收錯風」，令他們對泛民有不切實際的期望？還是中央掌握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況，有理由相信可以從泛民那邊拉到幾張支持票？如果是後者，拉票最終為什麼沒有成功？這是那次政改的第三個無法解答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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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欄逢周二及周四刊登

（編者按：曾鈺成最新著作《主席八年》（上冊）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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