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5日
去年今日,香港社會形勢已是山雨欲來。暑假期間,大學已經為開學可能發生的情況作好準備。當時學系的共識是:大學是討論問題的地方,大學範圍內沒有任何禁止討論的概念和話題,條件是要在各方都安全的環境下進行。
結果從9月到11月,教學大致如常進行,而整個香港卻正在經歷百年一遇的大變。而這次社會變局,大學不再是最主要的角色,只是全民之中眾多的角色之一。礙於街道安全和公共交通的運作,去年11月起,大學決定停課不停學。不同的學系、教師,各師各法,把餘下的內容急移至網上, 並盡量以各種方法讓同學們完成課程後段的presentation 和分享等。
詎料,去年12月起爆發的全球新冠肺炎瘟疫,影響遠比本地的政治衝突更大得多。結果網上授課變成全球潮流,香港行先!今年初,大學高層仍然每天都在討論復課的可能性,但2、3、4月復課的願望都沒有實現。現在全球瘟疫只有愈演愈烈之勢。9月份要回到課室,看來也是奢望。沒有牆的虛擬課室,大有機會由臨時變成常態,我們準備好了嗎?
校園課室是平等的場地
大學應用資訊科技教學,一直在應用和開發。其中一個好處,是網絡帶來「timless time」,令學生更自主掌握學習進度、深度和廣度。不過,這樣做的話,課程設計就需要重新開始,不是單單「真人變視像」錄低就可以!
有同學說:自去年11月開始,香港人更加「機不離身」。大學不少課程會以小組形式的功課進行考核,網上進行準備會議,較一般面對面開會的效率為低。
其中一個主要困素,或許與同儕之間關係較疏遠有關。全職學生大可於平日相約同一時間開會,或者一齊「開機」打報告,可以同時工作,順便聊聊天,了解組員;半工讀的學生要先以工作為重,就算是面對面上堂都只能上堂前5至10分鐘、小休才會稍為聊聊。在網上授課開始之後,tutorial亦只能維持在網上短暫見面,傾功課的時間變成了WhatsApp對話完成,當中許多細節,就未必能夠直接討論,或者當下解決,更不用說聊天了,因為我可能連組員的樣子也不知道。
同學又說:大學除了學術的增長之外,更多的是人際關係的建立,而網上學習,沒有實際的接觸就開展網上學習,大家自然會「各有各做」,亦較難各取所長,令小組功課的果效事倍功半。網上學習不能讓人有效察覺對方的反應,隔着屏幕說話一方不能透過Non-verbal Language了解大家是否有效地接收訊息,令對話流於表面。
不過,其實講師最先發現的是網上授課帶來的意外驚喜!包括原來要求同學錄下presentation,會交出更認真深入細緻的功課!而且文字對談(chat room)也令平時比較內向的同學發表意見,加入討論,令我想起這些教學創新,將來即使搬回課室,也是值得保留 (例如面對面,但又可以打字等)。
所有大學同行都知道,要學生開鏡頭,難比登天。但其實只要同學肯交流,交來好功課,哪怕我見到同學安坐家中吃着麵上課,也是感到十分親切。不過,沒有辦法在家中找到上課一角的同學亦大有人在,網絡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平等。有同學擔心影響成績,要求2nd sem可以選擇pass/fail等,這些我都在大學高層與學院小組開會時如實反映。大學有基於學術經驗的掙扎和考量,但最後權衡利弊,也從善而流。
同學說:網上教學缺乏社交活動的機會,缺少了現實人際關係的自然信任,在屏幕前大家都變得正襟危坐,說話會比較「官腔」,甚至寧願不說!而大多數人際關係的發展都需要有私人交流,從日常活動中了解對方,才能建立友誼。即使面對面溝通亦只能接收到七成的訊息,電子溝通下訊息是否能夠有效傳達,恐怕比平日更差。對於較有爭議性議題的課堂,就較難讓人放下成見進行深入討論,降低學習成效。
真人互動人際信任未能複製
除了技術問題,有關思想和學術的問題,講師在大學有親身經歷,第一手所見所聞,以下情況不代表所任教的部門或課程:
真實情況(1):社科科目中,部分涉及內地的敏感話題。身處內地的同學,大學雖然可以透過租賃特定的專線解決連接到大學系統的問題,但他們身處地方的法律和安全,始終是個隱憂。
真實情況(2):曾有一些學生不滿課程改為網上授課,有組織地申訴要求大學退還部分學費。雖然同學們明言是對大學不滿,而不是投訴老師,但出現這樣的要求,學系本來可以舉行一個實地的師生會議,在教與學的問題上直接溝通,尤其該學系本來以人文氣息著稱、師生關係良好緊密,可是由於網上大型會議難以確保參與人的身份,場面亦未必可以由師生主導等,大學高層也指示學系不宜如此處理,着把事情交回行政部門。師生之間於是錯失了一次有關教與學的真誠對話機會,後果或許未如理想。
真實情況(3)︰某部門經常舉辦公開講座,涉及時事話題,但改到網上的話,有嘉賓擔心資訊安全的問題。
本文不討論大學是否正在「清洗太平地」,惟大學面對逆境,先向員工開刀,滿足會計和數字上的需要,已路人皆見。大學內部部門之間應該付給誰多少,幾近funny money(其他同行已經講過),卻足以影響聘任的決定。這些「內循環」的風向很容易隨時改變,誰先收到風,誰後來被通知,已經可以令大學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姿態了。
有擁抱教育商業化的知名學者提出過「大學教育阿里巴巴化」,然而,這種新自由主義的觀點不是事情的全局,尤其是當涉及其他不是純粹自由市場的因素。經過新冠肺炎疫情,其實學生們反而都明白了課室的可貴!
本人任教大學多年,如果大學不能守住保護言論和討論自由的界線,就失去了知識創新的意義。除了在獨裁極權的國家,任何法律,也不應制裁言論和討論。在香港公立大學的傳統下,大學應該是為言論遮風擋雨的地方。
歐陽檉為大學講師、劉欣彤為在職碩士學生
本欄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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