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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13日

邵家臻 專業議政

窮得只有間公屋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不是詩人杜甫,但同樣關心我城中家境貧寒、身份卑微的人的「瓦遮頭」問題,事關我是屋邨仔。是的,自出娘胎我就住在公屋,直至整條石蔭邨要拆卸重建,我才脫離「屋邨仔」的身份。對於公屋,念茲在茲,我知道「窮得只有間公屋」的滋味。

過去5年,新落成公共屋邨共23個,單位數目近6萬,未來5年亦將有7.56萬個公屋單位陸續落成。香港房屋問題嚴峻,有公屋單位相繼落成,本來是處於水深火熱的基層市民的福音;可是,多年來政府規劃的新市鎮及新屋邨往往獨處一隅,在設施配套嚴重不足下,公屋居民淪為新發展社區的「開荒牛」,令本來「上公屋好似中六合彩」的高興,徒添一層霧霾。

政府未吸取天水圍教訓

住屋權(housing rights)原是基本人權,聯合國《經濟、社會與文化權利的國際公約》要求締約國「承認人人有權為他自己和家庭獲得相當的生活水準,包括適足的食物、衣着和住房,並能不斷改進生活條件。」公約特別指明,適足(adequate)這個概念在住屋權中很重要。除「有瓦遮頭」外,應視住屋權為「安全、和平和尊嚴地居住某處的權利」,而「住屋地點」更是其中一個適足住屋權需要考慮的重要元素。住屋地點將會影響就業、醫療、就學、消費、交往等各種生活經驗,規範人的生活選擇,尤其是對基層家庭而言。

住屋權不啻是提醒我們,房屋政策不能單考慮房屋成本和價格、住屋面積、入住資格或居民安置,政策需要同時考慮社區地點的整體規劃和設施配套;住屋地點不但要滿足居住需要,而是要讓人得以在社區中生活,以體現人的基本權利,以及彰顯人的尊嚴。

反觀現時香港政府在社區規劃上欠缺願景,各個部門過度分工、各自為政,令新市鎮及新屋邨各種配套及設施規劃與居民生活嚴重脫節、滯後、斷裂。基層居民要先入伙,幸運的要等一年,有時是兩年,各項社區基本配套設施才告落成。難怪不少基層居民覺得自己如被遺棄的生命,除了享有較低廉的租金,其他生活條件則仍然付之闕如。

天水圍可算是「窮得只有間公屋」的「經典」例子。天水圍自八十年代開始規劃,九十年代入伙,曾被稱為悲情城市。我曾在天水圍北工作,也曾為這4年的工作經驗,寫成《天水。違》(2008)一書,指出「天水圍不是悲情,是被欺凌」。因為公屋高度集中加上區內缺乏就業機會,交通配套差而且收費昂貴,社區設施嚴重不足(當年整個天水圍北沒有一部提款機),只有寬闊的道路和偌大的花槽,圖書館、足球場、公園、社區會堂等設施均要待家庭慘劇接連發生後才「嘆慢板」地出現,真是「服務跟災難走」!就是一所醫院,居民苦苦等待了30年,到今天仍要等待醫院逐步啟用。

不得不提的是,30萬居民入住天水圍,政府至今仍不願意設立食環街市。在領展壟斷下,天水圍的商場街市不斷裝修加租,居民的社區設施淪為投資升值的商品,物價則愈來愈貴。天水圍,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名字,但圍住居民的,不是天和水,而是騰貴的物價和諸多的不便。

恐怕天水圍不是孤例,啟晴邨、德朗邨、水泉澳邨、安達邨等亦如是:屋邨位置偏遠,居民多屬基層中的基層,若要使用社會服務,動輒需要搭車前往,這種「先入伙後規劃」的問題,似乎並未有因天水圍一例有任何改變。本來社區硬件配套差,人的互動關係和社區網絡可以略為彌補社區不足;可是,政府在這方面的政策仍然乏善可陳。

遠離「住屋權」普世價值

政府過往會在一些低收入而且偏遠、福利服務不足的新社區設立「鄰舍層面社區發展計劃」,透過富彈性、外展式和綜合式的服務方式,因應社區特式協助不同社群,補足服務上的空隙,鼓勵個人參與解決社區問題,促進社區凝聚力,並改善居民的生活質素。

然而,隨着政府在社區發展的取態越趨保守,現時政府已停止開設新的鄰舍層面社區發展計劃,這令新社區發展更加困難,基層居民入住新社區只能「民間自救」,或者自求多福。

在房屋問題極度嚴峻的當下,提出「生活不只是一間屋」無疑是奢侈了一點;可是,若「窮得只有間屋」,而其他生活條件都百廢待舉的話,這未免跟「住屋權」、「適足」等普世價值離得太遠了,而這也是施政者之恥。

邵家臻_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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