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9日
3月28日,周二。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成功放售矽谷銀行(SVB)部分資產,銀行業危機憂慮稍紓,資金從國債及黃金等避風港流出,美國10年期和2年期債息分別重上3.5厘及4厘水平,金價則一度失守1950美元。
聯儲局政策轉軚愈炒愈熱,有「新債王」之稱的岡拉克(Jeffrey Gundlach)認為,美國經濟不出數月將陷入衰退,局方今年須減息兩至三次。然而,老畢關注點並非決策者會否屈服於市場壓力或經濟狀況,反而十分在意「新債王」提及的另一現象,皆因他一次過道出美國中小型銀行面臨的三大難題,雖未詳細演繹,惟投資者可從癥結入手逐一拆解。
惡性循環沒完沒了
什麼現象?岡拉克指出,聯儲局若在5月再度加息,那麼可以從國庫券獲得的收益與可以從銀行系統得到的收益差距將擴大,這將導致銀行體系流動性大幅收縮,且甚有可能令銀行的未實現虧損惡化。
聽落「蹺口巉手」,但地區銀行接連倒閉後,客戶存款不是移往大型銀行,就是湧進國庫券或貨幣市場基金,聯儲局5月如再加息,國庫券與銀行存款收益差距恐將擴大,一方面加劇存款從中小型銀行撤離,流動性問題變本加厲;另一方面,銀行資產組合的未實現虧損,也可能隨着貨幣政策進一步收緊而變得更嚴重,惡性循環沒完沒了。從危機癥結着眼,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是,FDIC提供的存款保障以25萬美元為限,眼見SVB、Signature不堪擠兌極速倒閉,存戶安全至上,爭先恐後把錢從中小型銀行轉往大到不能倒的銀行。存戶「捲款而逃」,牽涉信心、系統性風險定義以至擴大存款保障面對的政治阻力,在連串複雜而又相互關聯的問題得到解決之前,銀行體系難望穩定下來。財長耶倫上周在擴大保障範圍一事上連番反口,存戶對政府意向大感疑惑,當真唔講好過講,可見派定心丸也不是那麼容易。
鬆監管禍根早種
第三個問題就是眼前最多人關注的信貸條件大幅收緊,地區銀行為求自保縮減放貸,中小企資金鏈面臨斷裂,工商百業難免急劇放緩,最終打擊就業。經濟衰退以至債務違約風險一旦自我實現,銀行業危機便會從最初的利率及流動性風險,逐步演變成更難控制的信貸風險。聯儲局若繼續按滯後的數據制定政策,注定再次落後於形勢,這也許是「新債王」預期衰退迫在眉睫,決策者將以「大動作」應對的原因。
追本溯源,金融業今天出現的種種惡果,早在1999年美國廢除經濟大蕭條時代制定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Glass-Steagall Act)便種下禍根。該法明文規定,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業務必須分開,並對跨州經營實施嚴格限制,目的是阻止業者過度擴張,即使個別銀行倒閉,亦不足以構成系統性危機。2008年雷曼爆煲引發環球金融海嘯、今天地區銀行連環倒閉觸發存款「逃亡潮」,皆可從大蕭條時期針對金融業的法規遭摧毀找到遠因。
寄望時光倒流?
大禍雖已釀成,惟時光不可能倒流,「伏爾克法則」(Volcker Rule)、《多德-弗蘭克法》(Dodd-Frank Act)等金融海嘯後出台的監管措施,不同程度上都是《格拉斯-斯蒂格爾法》的溫和版,可是實行起來並不暢順,美國國會更在2018年通過提高銀行資產門檻(由500億美元大幅上調至2500億美元),讓眾多中小型銀行得以避開嚴格規管,變相鼓勵擴張。
時代不同,大蕭條年代產物既不可能亦沒必要復活,但從耶倫在擴大存款保障問題上一再改變口風,足以說明銀行監管異常棘手,要把「大到不能倒」重新切割成「小到不怕倒」,恐怕真的要寄望時光倒流了。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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