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反貪腐「賊喊捉賊」

巴西總統羅塞夫（Dilma Rousseff）在2011年上台時，大概沒想到5年後──巴西里約熱內盧舉辦奧運會的同年──會因被自己的執政盟友發起彈劾議案而面臨下台危機。彈劾議案表決前，在首都巴西利亞、聖保羅及里約熱內盧等主要城市，數以十萬計的市民在街道上示威，支持和反對彈劾的陣營對峙。在香港，熟悉巴西政治的人也許不多，但這種正反角力，今時今日大概算不上陌生。羅塞夫命運待決，也顯示了巴西社會已嚴重撕裂。

一個撕裂的國度，到底可以如何令社會不同持份者重修舊好，合力辦好面向國際的奧運會？為深入探討這次巴西國會彈劾總統的前因後果，本報專訪了布朗大學巴西研究計劃主任、現代拉丁美州歷史及巴西與葡萄牙語系國家研究名譽教授James Green博士。

羅塞夫撬不動貪腐基石

是次訪問於巴西眾議院就彈劾議案表決期間進行，Green一直看着表決的直播，並深入淺出地講述羅塞夫政府的狀況，以及巴西的過去與未來。

「羅塞夫的政府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弱勢的政府。自她上台以後，巴西面對很嚴峻的經濟危機，而且她和政府很多官員都面對貪腐、官商勾結等指控。她的政府從來無法得到大多數市民的支持，在2014年時也只是以百分之三的輕微優勢上台，這比奧巴馬2012年的百分之四的優勢更小。」Green說。

雖然羅塞夫一直沒有得到大多數選民的支持，但她畢竟曾經（甚至依然）贏得不少巴西市民的選票。

她（和她的團隊）當初用什麼政策吸引選民支持，又用什麼方法連任？

Green說，「2013年時，巴西出現大規模示威，市民要求更好的社會福利、教育、治安等。因為經濟下滑，社會上很多不同的團體為着不同訴求而走上街頭。當中，反貪腐自然也是一個重要的訴求。羅塞夫所屬的工人黨（PT）走的是近乎民粹（Populism）的路線，打着改善民生的旗號，所以得到不少選民的支持。要強調的是，有48%的選民從來不希望她當總統，自然也不滿意選舉結果。所以，現時的彈劾議案自然得到不少支持。」

那麼，羅塞夫的政府對貪腐問題有任何有效的政策嗎？貪腐問題在巴西的狀況又是怎樣？Green不諱言「貪腐問題在巴西極之嚴重，有500年的歷史。現時的彈劾議案由眾議院議長庫尼亞（Eduardo Cunha）【圓圖】動議，原因是羅塞夫政府的官員正調查他的貪腐狀況，包括不當賬戶使用、與建築工程公司勾結等，而且他有幾百萬美元資產在瑞士的銀行。他曾經是羅塞夫的戰友，但因貪腐問題被揭發而與羅塞夫割席。因為他是眾議院議長，所以只有最高法院能審理他。

然而，若彈劾議案通過，現時的副總統會出任代總統，新任政府肯定會叫停所有貪腐調查，所以庫尼亞等人的貪腐不會被法院審議。」

「國會充斥一群敗類」

對於這種層層疊疊的貪腐關係，Green提出一個比喻：「這正如有賊人闖進民居搶劫，然後警察逮捕賊人，並送官治理，但法官正是賊人自己或他的同黨！」這樣的程序根本無法伸張正義，也無法解決因貪腐引致的社會問題。Green續說：「是次彈劾議案，由始至終的目的是用來消滅貪腐的調查。現時我在看彈劾議案的表決，這些議員在國會聲稱要終止貪腐，所以要罷免羅塞夫，但事實上他們只是希望繼續貪腐行為，賺取更多金錢。」

貪腐在巴西是如此嚴重的問題，巴西的公民社會又有沒有出現反對主流政黨的團體？Green說「有一些很小型的政黨，既不支持彈劾議案，也不支持羅塞夫。他們是真的反對貪腐，也不是貪腐集團的一分子。但他們的組織都很小，所以影響力不大。社會基本上是十分撕裂，大部分人都希望不會再出現貪腐問題，但他們都會發現，無論投票給哪個政黨，幾年下來政黨都會爆出貪腐醜聞。」

在彈劾議案正式通過後，Green趕着追看事態發展，但他不忘強調貪腐問題幾乎沒有解決的希望。「國會充斥着一群貪腐的人，而他們也是制定政策、法律的人。所以，他們肯定是會確保自己能繼續留在這個位置，繼而不斷地在背後做各種各樣的枱底交易，賺取更多利潤。」換句話說，這場風波過後，巴西是否變天還有待觀察。

受訪者：James Green博士（布朗大學巴西研究計劃主任）

採訪、撰稿：何穎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