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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8日

蘇銘恒 教育講論

請用數字來說服我

筆者教授財經新聞寫作,發現學生寫財經時的最大敵人就是數字。例如寫作公司年度業績時各走極端,有一類同學完全避開數字,新聞稿件只集中寫「主席報告」,談談大方向及業務前景就草草收場。

另一類同學剛剛相反,採取「大包圍」策略,毛利率、經營利潤率、純利率、股息率、股本回報率等毫不「篩選」,全都寫在稿中,確保讀者一看就知這篇是「財經新聞報道」。

為了讓同學容易明白,我在課堂喜歡用非財經例子作解釋。針對這兩種極端的寫作方法,我決定也用一個極端的例子來說明各自的問題。假設同學想寫報道描寫一個虛擬人物「陳廣胖」的肥胖情況,以下有兩個寫法:

一、「陳廣胖很肥,他極可能因過肥致死。」

二、「陳廣胖體重402磅,身體質量指數BMI為45,腰臀比(waist-to-hip ratio)為1.1,體脂肪率為35%,身體肥胖指數BAI為50.2。」

同學很快發現,例一雖然沒有了他們害怕的數字,但對於讀者去了解陳廣胖的肥胖情況幫助不大,因為每個人對肥的理解很不同,而「極可能因過肥致死」有多嚴重,讀者亦無從稽考。

數據過多難明白

那麼例二又如何呢?寫了那麼多肥胖相關的具體數字,讀者應該很清楚陳廣胖有多肥,對嗎?但有同學亦發現,寫了很多具體數字,不代表可以令人更「具體」明白,因為讀者不清楚這些比率背後的意義,知道了這些數字也不會入心,反而看見一篇全是數字的報道,已經不想再讀下去。

報道一個肥人的健康情況,與報道一間公司的財經新聞寫作,寫作要注意的地方有相通之處。再看看以下兩個例子:

一、「XX餐廳去年盈利繼續增長,宣布派股息給股東。公司表示,雖然成本上升,經營環境困難,但目前財政穩健,預期業務前景秀麗。」

二、「XX餐廳去年盈利532.6萬元,增長17.42%,末期息派0.5元。營業額為7487.24萬元,營業支出3132.45萬元。公司去年毛利率為17.63%,現金有4223.2萬元,存貨5111.7萬元,短期貸款1000.3萬元,總資產1.3億元。存貨周轉天數為34天。」

餐廳的例一與陳廣胖的例一相似, 雖然擺脫了難纏的數字,似乎更易令人明白, 但這種「明白」是片面的,讀者並沒有真正掌握該公司的業績。

而充斥數字的例子二同樣令讀者卻步,相信除了專業投資者有興趣閱讀這堆數字外,其他讀者只會被數字壓得透不過氣,同時亦不能掌握該公司情況及該行業的形勢。

針對陳廣胖的例子,我向同學提議了另一個寫法:「搭港鐵時要佔三個位置的陳廣胖,最新紀錄的體重突破400磅。陳廣胖昨日再次上磅,體重402磅,按年增加一成。以陳廣胖的身高與體重比例計算出的身體質量指數BMI為45, 與平常人口平均為25的數值比較,他超標80%。專家指,BMI愈高,患膽石、糖尿病、高血壓等疾病的機會率亦會增加。BMI超過30的死亡機會率,與BMI為25以下的健康人口比較,多出五成至一倍。」

透過具體數字,並將個別的數字與普遍情況作比較,再配合專業意見的分析,我們寫出來的數字就變得更有意義,令讀者真真正正掌握陳廣胖有多胖,過胖對他健康的威脅有多大。寫作財經新聞亦一樣,數字不是財經新聞的全部,而是解釋公司及行業情況的工具。財經新聞沒有數字不行,但全是數字對普通讀者沒有多少意義。

財經新聞術語多

英國倫敦城市大學(City University London)新聞系學者兩年多前的調查發現,英國普羅大眾對財經新聞的興趣和需要愈來愈大,每十個受訪者中,有四個都表示每天都留意財經新聞,但有約一半受訪市民不滿意2008年金融海嘯以來,財經新聞報道這場危機的方式。三分一的受訪者認為財經新聞使用太多術語(Jargon),當中亦有批評指,財經新聞的報道方向未能掌握大眾真正關心的事情。

筆者未有找到香港有相關調查,但觀察身邊的朋友閱讀財經新聞的情況,亦覺得不少財經新聞的寫法脫離了大眾。或許,除了學生以外,我們老師及業界亦是時候齊齊反思如何報道財經新聞,才能令大眾更易消化,對他們更有幫助。

撰文︰蘇銘恒

恒生管理學院新聞及傳播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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