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6日
全球最大新聞通訊社之一的美聯社(Associated Press)今年6月聘請了一個年終無休,毋須安排午膳時間的記者負責撰寫財經新聞。這個任勞任怨的財記,就是擁有人工智能的「機械人」。
根據美聯社的介紹,他們「聘請」的其實並非擁有實體的機械人,而是一套由專門研究人工智能的公司Automated insights開發的軟件平台。該平台能自動從上市公司發布的業績中,尋找相關營運數據,快速地轉化成一百多至三百字的財經新聞報道。美聯社估算,以往他們的記者,每季只能撰寫約300篇公司業績報道。有了「機械人財記」後,估計每季為讀者提供的業績報道可以高達4400篇。
文筆不俗 似模似樣
筆者瀏覽了多篇由「機械人財記」近期撰寫的業績報道,發現它們的結構大同小異,但又不如想像中那麼千篇一律。讓我們看看機械人最近寫的百事(PepsiCo)第三季業績報道,了解一下機械人的財經新聞報道能力。
機械人分了五段撰寫百事的業績:首段是百事第三季純利(net income);第二段是百事第三季每股盈利(earning per share)(比較特別的是,機械人「知道」百事的盈利包含了一些一次性特殊項目,他懂得另外寫出「核心每股盈利」數字。);第三段是市場預期百事的每股盈利,並指出百事業績勝過市場預期;第四段是百事該季的營業額(revenue),並指出這數據同樣勝過市場預期;第五段是百事今年至今的股價表現(累計升幅:13%),同期的標普500指數只是上升6.5%。
機械人這短短120字的業績報道,已成功幫助讀者用文字的方式掌握百事關鍵財務數據(包括每股盈利、營業額),而且他還能夠考慮特殊項目的影響,又能即時與市場預期比較,最後更提供股價表現。他的修辭用字也不單調,有時以The New York-based company(這紐約為基地的公司),有時以The food and beverage company(這間食品飲料公司)來代替百事作為句子的主語,讀起來也不算沉悶重複。如果這個機械人是我財經新聞課的學生,這份業績功課相信已有「A-」。
筆者教授財經新聞,一直都花不少時間指導學生如何從業績報告中,尋找關鍵的數據作報道,因為不同行業不同上市公司的業績都不一樣,表達格式亦五花八門,但「機械人財記」經過一班科研人員及資深財經記者「訓練」後,已經能夠輕易寫出「似模似樣」的報道。我不禁擔心,現時培育出來的新一代財經記者,將來能否與機械人競爭。
機械人的威脅並非危言聳聽。美聯社正研究機械人報道美國以外的上市公司業績的可能性。另一家著名財經雜誌福布斯(Forbes)亦早已與美國敘事科學公司Narrative Science合作,在上市公司公布業績前,撰寫業績前瞻報道,並在福布斯網頁設有專區刊出。當技術更成熟以及成本更低時,亞洲包括香港確有可能更廣泛使用「機械人財記」。作為教育工作者,我們應該怎樣培育新一代財記迎戰機械人呢?
追求深度 寧捨速度
看回上面引用的機械人報道,主要以描述(descriptive)重要財經數據為主,仍停留於提供資訊的層面(Information provider)。這種報道對熟悉財經的讀者來說,已十分方便好用,但對普羅大眾而言,報道仍有很大距離感。業績對經濟、該行業以至投資者有什麼意義,這篇報道未能提供清晰指引及啟發。
不過觀乎香港媒體,無論是電台電視台、通訊社,甚至報章的網站,目前都用不少人力物力搶先發布這類「純資訊式」的財經業績報道。有能力在業績公布後短時間內寫這類報道「出街」的財經記者,過去會受到重用。不過,我相信這種「快速」報道能力的重要性將會愈來愈低,因為無論人類有多快,都不及機械人快,而且人類很容易「忙中有錯」,牽涉眾多數字及貨幣單位轉換的財經報道,機械人在「準確穩定性」上明顯佔優。
因此,新一代財記要更重視訓練自己報道的深度,花時間做好真正的「新聞」工作,包括從業績數字背後發掘意義及趨勢;磨練好發問技巧,尤其是企業的公關包裝與語言「偽術」日漸盛行,如何問好問題的功夫就更重要。同時,要練好自己的文筆及使用多媒體報道財經的能力。追求深度,深入淺出,相信才是新一代財記戰勝機械人的武器。
撰文︰蘇銘恒
恒生管理學院新聞及傳播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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