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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29日

張敏慧 藝文評論

民間廣東大戲

經常聽到這樣的兩難題目:媽媽和妻子同時跌進水,先救誰?

《蓋世雙雄霸楚城.營房》裏,兩對主角環繞類似話題,反覆囉嗦地質問「我娘親都未救,點救你阿爹。」「若論救急扶危,先救我嚴親離法網。」當然沒有答案,但台下觀眾投入,紛紛七嘴八舌跟鄰座交換意見。

這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大龍鳳劇團潘焯編撰的廣東大戲,今天還常見演出。其中〈營房〉折子,更能達到娛樂大眾的目的。

娛樂節目

龍駒琴絃閣、鳳凰粵劇團上演〈營房〉,名副其實雙生雙旦戲,因為是折子,複雜的人際關係與國族恩怨來龍去脈,沒可能在30分鐘內鋪排清楚。事實上,觀眾似乎對此也不大理會。

故事虛構,大抵是兩郎舅爭執,夏雲龍(梁兆明飾)要調兵出戰救母,賀飛虎(詹浩鋒飾)要收回兵符救父。飛虎妹妹彩鳳(鄭詠梅飾)是雲龍妻子,雲龍妹妹雲湘(梁非同飾)是飛虎妻子,兩女子亦姑亦嫂,偏偏遇上夫婿皆脾氣火爆,一句「阿哥親還是老公親」就成為「磨心」,親情與愛情之間難為左右,無從取捨。

劇本寫得粗糙,犯駁處處,但不必勉強去深究主題思想內涵。反正台上吵吵鬧鬧,台下嘻哈大笑,只見群戲的人性情感矛盾,反應直接,通俗生活化且帶點市井暴躁動作,就引得滿場熱鬧興奮。是娛樂節目,人們公餘得到開懷放鬆就是了。

老倌自度

昔日開戲師爺塑造劇中人物獨有形象個性,老倌麥炳榮、陳錦棠、羅艷卿、任冰兒、新海泉,公認風格鮮明,擅長舞台上互動發揮。提綱或劇本在某些動作場口,會註明「煩老倌自度」,可見戲好看不好看,好笑不好笑,全賴老倌功力表現。

自度,就沒有劇本依循,可事前設計,也可即興爆肚。演員到時加插私伙介口,或者應付對手臨場插科打諢,都是學問,對今天中青輩藝人是一回很好的本領訓練,以求掌握到敏銳的場面感應。

話說這回〈營房〉折子,沒大段唱曲,主要以說白語調帶起節奏氣勢,兩對青年生旦相互交戲都有默契。

梁兆明愈來愈能融入港式活潑不死板的演出模式,偶爾碰上對手突發台詞,尚能隨機應變接下來,那慢了一丁點兒的針鋒相對回應則更添妙趣,觀眾很受落。

鄭詠梅、詹浩鋒、梁非同都有機會發揮,相對生動伶俐。整體氣氛達到預期效果,台下反應佳。

由爭吵發展到肢體碰撞,雲龍和飛虎分別巴掌,腳踢,甚至怒氣把妻子趕走。兩對兄妹、夫妻的車身接抱、跣跌直躺地上等連環誇張搞笑姿態,都順應這四位青年演員的扎實功底,以及豐富經驗的樂師鑼鼓襯托,呈現了分秒接應準確的靈巧身段,讓觀眾樂在其中,覺得活力動感有觀賞性。

還有備受重視的丑角劇中人毛德林,諧音「無得諗」,人如其名,正好暗示他的處境,任他如何努力居中調停,就是兩頭不討好,無法勸阻擺平。郭啟煇演得稱職。

這類娛樂庶民的特色戲碼,自有它的市場。在百花齊放的戲曲世界裏,粵劇既得到「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加持,又要提升到嚴格且精密的藝術質素,讓人們可以靜心體味曲藝文化,則兩種不同面貌格調如何並存,始終是現代戲曲發展面對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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