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晉軒因家中辣椒醬成為導演

疫情嚴峻，許多人被迫停工，從事市場推廣的鄭晉軒（Coba）因為在家工作天天要與父母共對，摩擦愈來愈多，決定找些事情一家人一起做，賺點收入之餘，也讓兩老可忙碌一些，不要煩擾自己。他想到將家中製作的辣椒醬放在網上販賣，誰料生意愈做愈好，引發更多衝突。

他將這些衝突變成笑料，到處跟人傾訴，一次碰巧被坐在附近的吳君如聽到，她對故事大感興趣，決定為此開拍電影《闔家辣》。Coba的老闆位置還未坐穩，就要放下生意成為電影編劇兼導演，他只希望作品能為如今氣氛低迷的社會帶來一點改變，用幽默應對困苦。「我希望大家看完電影後能找到自己的出口」。

2020年，疫情剛爆發，所有公眾活動都要取消，原本幫忙搞大型音樂節Clockenflap的Coba亦轉為在家工作，父母因為疫情工作大減，天天在家，他形容每天都被兩人煩擾，「自從開始讀書後，我們基本上沒有如此天天24小時共對。」他不甘整天被父母「點來點去」，因此決定「點番」他們。看到家中那瓶常備的自製辣椒醬，他向父母提議，不如將其量產然後放上市場販賣？「原本我以為這可以促進家中和諧，卻事與願違。」

他提出所有利潤由父母平分，包裝成本、宣傳工作、寄貨及運費全由他負責來「利誘」，成功說服兩老放下原本的工作投身，花了大半年造出第一批產品。「所有辣椒和蒜頭都是在家自己剁，空氣中全是辣椒和蒜頭味，最高峰時一個月賣千多樽，從朝到晚他們都在剁，後來姑媽加入幫忙。」

他感嘆：「做的過程，是我們人生中吵架最多的時候。」他笑言，父母總是教人「工作時應怎樣」，自從一起合作創業後，他才發現他們基本上沒時間觀念，例如互相指摘遲起床拖慢進度，中途又因為做事方式不合而吵起來，最後一個繼續做，另一個發脾氣不管，「很難要他們跟時間表而行」，延遲發貨是常事。

家中矛盾變笑料

父母兩人吵起來嘴上都不留情，「但到了吃飯時，大家又好像沒事發生一樣。」他笑言辣椒醬生意並沒有改變他們的關係，「因為平時他們也是這樣吵」。夾在中間，他很多時都不作聲，偶爾才說一兩句協調，「他們常說：『問問你兒子怎樣看？』我就如中間的乒乓球，不能不彈，又不能彈。我要讓我媽感覺我是支持她，又要讓我爸感覺我不是在踩他。」

當中的吵架場面，被他當成笑料跟朋友訴說，做了幾個月，適逢感恩節他參加晚餐聚會，碰巧鄰桌就是吳君如和陳可辛，他聊到家中故事，吳君如很感興趣，跟他交換了電話，一星期後，她約他出來傾談，在場的還有鄒凱光和陳可辛，要他再說一次創業故事，就決定把它拍出來，她做監製，鄒凱光幫忙編劇，問到導演人選，陳可辛叫Coba自己兼做。他那刻覺得自己很幸運。

沒有拍攝經驗，他坦言壓力很大，尤其編劇部分，鄒凱光幫助他很多，但他仍覺得緊張：「還記得寫完第一稿，我們4個人一人做一個角色，每一句都要讀出來審視一番，感覺很赤裸。」完成後可說是鬆一口氣，有人問他有沒有興趣繼續創作？他立刻耍手擰頭，「太大壓力了。在戲院，觀眾聽完一句台詞，可能很快就忘了，但創作時卻是每句都要被老細審視10次。」

父母均性格鮮明，寫起來不算難。任職的士司機的父親總是長篇大論，滿口道理。有次Coba忘了帶鑰匙，打電話問父親是否在家，父親卻一直盤問他為何忘了帶鑰匙？「講了10分鐘才問打來做什麼？」從事保險的母親則是典型港女，「凡事都有要求，所有事情都要有質素，為了擁有自己的樓房而奮鬥。」

家人在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前買樓，隨後變成負資產，再碰上業主不斷加租，只能到處搬遷，他自小港九新界都住過。姑媽是早前「跳舞群組」的一員，離婚後經常四處遊玩，家境算富裕，為人熱心又節儉。

看完劇本後，吳君如決定自己飾演姑媽一角，邀請鄭中基飾演爸爸，因為連鄭中基太太余思敏看完劇本後，都說這個角色很像他。至於母親的角色，吳君如想找一個美女來演，就想到梁詠琪。飾演Coba的是MIRROR成員呂爵安（Edan），是後期試鏡選中。「大家都很快投入角色」。

Coba笑言，最怕導吳君如的戲。「她是監製之一，對電影和自己演技都有很高要求，她有很多想法，雖然很願意聽其他人意見，但要說服她很難。」至於Edan，雖然和導演一樣拍戲經驗不多，但Edan很用心揣摩角色，下班後經常到Coba的工作室一起商量，「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最後我們共同創造出一個新角色，放下了他之前拍《大叔的愛》那種演繹方法。」

再苦也找到出口

拍攝現場有大量蒜頭辣椒作布景，梁詠琪貪玩拿了一些回家煮，怎麼也煮不出Coba家傳辣椒醬的味道，他笑着說：「有秘方的，但不會告訴人。」他解釋，辣椒醬的材料簡單：蒜頭、辣椒、油，煮得好吃全憑經驗，最早的煮法是叔公發明。每次他來港探望總是帶來一大瓶，其他親戚不太欣賞，只有母親樂意接收，雖然又香又辣，他小時候卻很討厭它。他回憶道：「家人很能吃辣，連煮公仔麵也會放一大匙，我當時只有6歲，麵辣到無法放進口。」

辣椒醬吃光，母親就打電話給叔公請教烹調方法再改良，成為家中近20年來常備的醬料。

他在學校成績不算好，但鬼主意很多。畢業後他做過不同工作，都是與創意或推廣有關。到搞自家辣椒醬，他想出不少新意，成功建立口碑，需求亦愈來愈大，甚至來不及製作。

為了拍電影，他放下剛開始的辣椒醬業務，收入不多，要靠積蓄應付開支，沒有他幫忙搞生意，父親只好買車轉駕Uber，母親則留在家中，「他們一直期盼我可以回去繼續做」。因此他打算完成一切工作後就回去，暫時不會再創作電影，「第一次創作就是寫自己的人生，我覺得已付出自己所有。」雖然不知道電影會否受歡迎，但他認為過去一年的拍攝經驗很難得，因此不後悔，「就好像讀了一個研究生課程，完成了一個作品，更能有一點收入。」

父母都不知道電影的內容是什麼，他安排兩人在首映禮觀看，笑言也擔心他們看後會拍枱走人：「愈受訪得多，我就愈驚。」雖然寫很多吵架場面，但他希望展示3個人各有道理，沒有誰對誰錯。「我家裏是所有事情都拿出來說。就算意見不同，都能繼續融洽相處，因為大家都願意為對方付出最多，所以很多事情都能靈活變通。」

他笑言，或許這是吸引吳君如開拍的原因。「她聽完後就說我們的感情很好，普通人吵兩下可能就會走，但我們吵成這樣仍在一起，大家都能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很有愛。」電影原本是賀歲片，因為疫情才延遲，但他不認為是胡鬧作品，「我看完後會反思很多跟父母、朋友的關係，雖然相處方法沒有太大改變，因為那已是最好的方法（笑）。或者觀眾看我們也像看到自己，就算對方態度差，就算那刻你很憤怒很不喜歡，換個角度，可能會覺得幾搞笑。」看了電影多遍，他看自己的經歷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原來只要換個角度看，所有事都可以變得有趣，希望人們能明白，就算再慘再辛苦，也能找到出口。」

場地提供：K11 Art House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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