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3日
當醫生日子愈久,本以為愈學懂抽離。然而,我卻愈學愈不懂。
記得三年前,一位40歲左右的男士來找我,他患了癌症,並已擴散至淋巴。手術前,他跟我說了句讓我至今難忘的話:「醫生,你要幫我,我女兒只得6歲!」
那句話,他的聲調、神情,我到現在還清楚記得。還記得那一刻心中的激動:我也是四十來歲,家中也有個蹦蹦跳的6歲女兒啊!我也想一直照顧她,看着她長大!
那一刻,感覺和那病人很親近,彷彿躺在手術床上的,正是自己。術後把他轉介給腫瘤科繼續治療,很久沒見,上月他突然回來覆診,見他一切安好,心中再次激動。
這兩個星期,正在照顧一位年輕女士,個多月前替她做了一個手術,過程順利,然而不幸地,手術後的併發症一樣接一樣。開始時,她的丈夫還是很冷靜,但慢慢的,看見太太病情反覆,他開始不耐煩起來,不滿之情溢於言表,言語間也相當不客氣。
一天下午,我上病房看她,一打開床簾,看見丈夫雙眼通紅,身穿西裝,明顯是剛從工作地方趕過來,一邊握着太太的手,一邊愛憐地摸着太太熱燙的額角。
那一刻,我彷彿也看見自己是那丈夫,心愛的太太病了,焦急萬分,心中爆出一句:「醫生,你是否已經盡了力?可否快點治好我太太的病?不要跟我耍官腔好不好?」看見自己心裏的反應,才發現那丈夫對我,原來已相當客氣的了。
年紀愈大,反而愈不懂抽離,也不想抽離;正因為在乎,才找到工作的意義,才算忠於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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