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1日
吳思揚(Hugo),無論說話或外貌,都跟香港人沒什麼分別。
但其實他是澳門人,在當地出生和成長,到大學階段才來港讀書。
26歲的他雖然自嘲「老啦」,但他這僅四分一世紀的人生,可謂「一條龍服務」,他的成長經歷是——有一個做平面設計的父親,小時候已很留意標牌,到後來成為一個標牌研究者,再到大學他修讀城市規劃,現在也投身這個行業……
相比起澳門,他認為香港的路牌設計得很清晰,「澳門路牌的字體有闊有窄,有些因不夠位,把字體拉到很窄,根本看不到寫什麼!香港則比較標準化,而且每個路口都有標示,澳門則不一定,唔清唔楚咁。」
約吳思揚見面,首先要決定拍照地點,他為了最理想的標牌背景搜索枯腸,對記者的短訊只讀不回……直到訪問前一兩天才收到他的回音。從中可見,他至少有設計師的執着與堅持,雖然他最後放棄原本的想法(以特別卻單一的標牌為拍照背景),接納了記者多款路牌組成的畫面會是較好的建議。
他住西營盤,一個唐樓與新樓交雜的社區,最後就決定在那兒取景。
為了愛好,他成立了Facebook專頁「誌同道合」,也出了一本書《誌同道合──香港標牌探索》。
字眼改變
首先說一下政府如康文署近年的標牌,不過是十數年前,公園門口還羅列着一堆標誌,嚴禁做這做那,不少專欄作家就寫文諷刺,原來公園這麼不自由,甚至有藝術家以一堆「嚴禁」標誌組成展品。
但吳思揚發現近年康文署已經有所改變──紅色的「嚴禁」標牌已很少見到,它們多變成綠色如「保持地方清潔,請勿餵飼禽鳥」、「請勿攜犬入內」、「請勿踏單車」等,由「禁」變成「請」。不過,也有一些用字是比較嚴厲的,例如「嚴禁吸煙」。
對此,吳思揚有一個很好的解釋,「我相信是跟法例限制有關。」他想一想續道:「例如還有『嚴禁擺攤檔』……」
至於為何嚴禁是一個圓形,再加上一條斜線,亦有段古。
書內指這個圖案,是由NO的N及O字交疊而成。
公務員出名墨守成規,從屋邨的標牌亦可見一斑。
「房署有一套設計守則,不同設施或商店用什麼公仔。」他翻開書指着一組圖片,「恒安邨現在仍有『錄影帶』的圖案,顯示附近有影視專門店──但其實現在都沒有人用『錄影帶』了。」還有曬相舖的圖案,用的是相機加菲林。「從中也可以見到時代的變化。」他猶如幫房署補鑊解釋般說。
西營盤有不少斜路,走着走着,記者和他發現了一個「學校」路牌,用意是提醒司機附近有學童出入,注意安全。而這「學校」路牌,明顯地是媽媽拖着一個孩子過馬路,「這路牌的圖案是有規定的,運輸署的Transport Planning & Design Manual有交通標誌的設計範本。」
在性別愈趨平等的社會,我們不禁要問,為何不能是爸爸拖着小孩?
吳思揚沒有答案,但他說,在另一些國家,未必一定出現「媽媽」,「例如在西班牙,是一個男孩拖着一個女孩,他們作出一個跑步的動作!至於日本也是兩個小孩拖着行路,而動作就較平靜。」
他一邊在Google搜索圖片一邊說:「外國有些研究指出,若公仔的動作大點,會令司機更留意路面情況。」他認為有可能與國家文化有關,例如西班牙人較熱情,日本人較含蓄。至於英國,跟香港差不多,都是媽媽拖着一個小孩。美國的,則似兩個大學生在拍拖!
但路牌會否考慮性別問題?答案是會的。
吳思揚就曾經在中環發現一個工程路牌,傳統上男性工程人員把雙手放在耳邊的「道歉」路牌,那裏竟有一個長髮及肩的女孩版本,意味女性一樣可以從事工程工作。「外國已開始有不少洗手間是Unisex(不分男女的),這圖案是把兩個性別的公仔合併成一個。」雌雄同體,裙角只有一邊。
「隨着時代進步,香港也由disabled(傷殘人士)廁所,改為現在的accessible(無障礙)廁所(去消除歧視)。」但令人遺憾的是,人們的說法並無改變,因大眾仍叫它做「殘廁」。
由鐵變鋁
全球講環保,一些新設計的路牌為了節省資源,做了不少改良。例如吳思揚說以往街名牌都是獨立成牌,但現在為令路面更寬敞及節省資源,新造的牌,常被依附在燈柱上,「街燈一定要用,所以一定有柱。」
材料方面,路牌也由以往的鐵牌,改成鋁牌。
耐用一些?「是,還有反光效果── 車燈射在上面,可清晰見到牌的內容,不需要額外照明。以前香港有些路牌鑲了玻璃珠,也是用來反光的!」
他停一停再說,街名牌其實有過一段短時間的試驗,是在路牌內列出區域的名字,例如一張老照片,就顯示「高士威道」在「灣仔區」,中英並用。但吳思揚指這只在1971年維持了很短時間。這方法是仿效倫敦──當地現在仍是這樣。「現在香港已沒有這種路牌了。」他肯定地說。
在五十至七十年代之間,美蘇兩地曾掀起太空競賽,由太空穿梭機而引申出一款「太空字體」(Eurostile),在香港舊式建築仍是無處不在。字體特色是寬闊粗壯,令人「一目了然」及有「穩重、可信任的感覺。」他指,尤其O字,變了圓角的方形,這是參考了太空人頭盔的玻璃罩設計。「當年的電視機和火車窗戶,都造成這個形狀。」
記者說這字體今天看起來很懷舊,他聽後輕笑一聲:「但在當年,這字體其實十分前衞。」現在這些字體的標誌,可在如鴨脷洲的屋邨停車場找到蹤跡。「一些國際級科技企業亦使用了Eurostile作為公司品牌的字型,例如Toshiba、Casio。」
至於現時香港的標牌用什麼字體,他說較常見的有Helvetica──工整、清晰,也很有現代感,但原來發明至今已有逾50年歷史。「它看起來很有權威性。」他簡短地道。
通用顏色
在顏色方面,香港這數十年的標牌也有不少改變。例如他的著作刊出了1987年或以前的樓宇逃生出口,「出路Exit」標牌大都用紅白、紅黃、紅黑的組合,直至1996年這標牌才開始在有政府相關守則下變成白底綠字,再去到2008年,消防處希望與國際接軌,提倡用「逃生小綠人」代替文字。「這圖案的設計師說,綠色讓人安心,能慢慢有秩序地離開。」
「現時絕大部分地區的逃生出口都用綠色,惟獨美國仍是用紅白色,但紐約就多用綠色。」他托一托眼鏡道。
廁所標誌,男女有別,現在香港常見的是男廁用藍色,女廁用粉紅色。他指着一張照片,石硤尾邨的洗手間就不跟這規律,是「紅」男「綠」女。「其實廁所的標牌出現公仔不是很久的事,因以往只會寫『公廁』就算。」他猜:「或者有人認為男士用紅色是代表雄心壯志……現在則可能聯想到男士會較喜歡藍色,且有相同諧音;女士則較喜歡粉紅色。」
他亦研究了世界各地的低飛飛機警告標誌,雖然是「低飛」,但絕大部分國家或地區的飛機圖案通常是微微向上或呈水平,包括香港,惟有匈牙利、蒙古、俄羅斯、烏克蘭、愛沙尼亞的飛機圖案向下,似是不吉利的墜機意思!「屯門(蝴蝶灣)更出現了一張墜機的圖案,它代表機場的方向,『向下』的原意是『掉頭』。哈哈哈!」他笑道。
吳思揚小檔案
英文名:Hugo、出生地點:澳門
年齡:26歲、現居地:香港
學歷:香港大學城市設計碩士及城市規劃碩士
著作:《誌同道合──香港標牌探索》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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