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7日
福爾摩沙(Formosa)有兩奇,其一,山高腹地較短,河水自3000多公尺的中央山脈上流下直接入海;其二,每年夏季颱風之多,幾無間歇。因此每當颱風過後高山上許多的樹木沿着河流被沖刷入海,竟成了一大奇特景觀的「漂流木」海。相對地造就了許多運用漂流木雕刻或裝置的藝術家,而藝術家拉黑子.達立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文化架構
藝術家拉黑子達立夫1962年出生於花蓮阿美族港口部落,在回鄉專職創作之前,他曾在台北從事設計工作,生活與一般都市人無異,直到有一年赴日本旅遊,他才發現自己的原住民文化被細心的珍藏着、保護着。
因此,在1990年毅然決然地返回原鄉,開始其部落學習之路。從城市生活返回部落的拉黑子手提布袋,開始撿拾部落裏散落的陶片、收集老屋的樑柱、 漂流木(Driftwood)等。
一開始拉黑子對於阿美族雕刻藝術的定義感到十分模糊,而在阿美族語中有一句話:「住就是坐,坐就是住,你坐着的地方就是你住下的地方。」他運用阿美族房屋結構的線條,把撿拾回來的木頭重組裝成一張張椅子,直到有一天,一位老先生看見他擺放在家門口的椅子創作,出錢把整批椅子都買走,拉黑子的藝術之路終於得到了肯定。
拉黑子以撿拾而來的漂流木、塑膠片、玻璃等廢棄物作為藝術創作素材,他的雕塑充滿生命力和記憶,卻有別於具象的原住民雕刻,拉黑子簡化雕刻的線條,以較為抽象的方式作為表現,從海洋、山裏或部落去尋找有關聯性的物體進行解構,運用雕塑作品中的榫接結構或木紋等符號,探討包含部落的文化架構、政治、階級結構等議題。
貧窮藝術
拉黑子運用海邊拾取的廢棄物如漂流木、尼龍繩、塑膠製品等現成物(ready-made)進行木雕、複合媒材裝置、地景、公共藝術創作。
從作品的造型語彙到與空間的互動,手法多元,不限於單一藝術領域,從自我的生命經驗出發,探討原住民文化變遷、部落困境與當代社會的辯證、人與自然的關係。
拉黑子的創作讓人聯想到意大利「貧窮藝術」(Arte Povera)代表人物吉賽佩貝諾內(Giuseppe Penone),着重運用日常生活產生的廢棄物進行創作,探討工業社會與自然共生的環保問題。不同的是,貝諾內除了使用木頭、大理石等原生材質外,亦使用蠟模、青銅翻模等雕塑手法,模擬出真實的樹木,以亦真亦假的方式,使作品與空間產生聯繫。而相較於貝諾內的作品主要透過「樹」來鋪展創作主題,而拉黑子的創作表現出更多海洋文化的意象,更反應出媒材經過時間洗禮的歷程。
《海美/沒館》為2018年拉黑子於國立台灣美術館「野根莖2018台灣美術雙年展」的展品之一。《海美/沒館》的媒材是被棄置海岸廢棄物,拉黑子建構出新的物件,並賦予新生命,藉此重新審視「館」的本質,及人與海洋的關係。拉黑子多年來透過田野調查和藝術行動,不斷省思人、傳統文化及自然的三者關係,從文化詮釋的角度,去探索藝術的本質。
學習謙卑
在這件作品中,藝術家拉黑子運用各式的木頭,切割、重組、排列,組合成一個大型庇蔭洞穴的裝置藝術,並利用在海邊撿拾的漂流木殘枝,重新拼湊出大海的面貌,溫柔、優美、包容,且富有自然的溫度,最後加入不同色調、繽紛的色塊圖騰與自然原生物件等等加以點綴,增添作品的層次感;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卻被藝術家轉化為獨特具有力量的藝術語言。
而這些獨特的思維也開啟了另一種觀點與想像,讓我們學習對自然的謙卑,並了解多元文化並存的美好與價值,更進一步的提醒我們對自身的土地,海洋和南島語系民族,注視這片廣闊但又少人探索的領域的關懷。原住民文化與付出就如同「海洋」養育着我們,是漢人或殖民者曾經的摯愛,如今卻又將它毀滅與遺棄。今日,這些文化又如海廢一樣被沖上海岸,終於又讓我們想起它是如此的珍貴。
許多的藝術創作,都是偶然的靈感觸發而成,拉黑子亦然,你、我亦然。記得有一回在西子灣柔軟的沙灘上,擺着數張桌椅,穿上正式的服裝喝香檳,讓海水不斷地沖着光腳丫,享受主廚燒烤的美食,偶爾飄來數根漂流木,倘若當時,我也把這些奇特的木頭拾起來創作,可能今天就不讓拉黑子專美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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