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蠟染工藝妙筆活現家具

中國是個多民族國家，五十多個官方劃分的民族中，在貴州生活的少數民族就有48個。多姿多采的風土人情吸引到不少遊客，包括回流自英國的設計師Elaine。因一次貴州之旅，她深深愛上當地的藍染。眼見傳統手工藝瀕臨消失，她幾年前走入水族村落，將當地的蠟染工藝以家具形式帶入現代家居。

在英國著名Central Saint Martins修讀Textile Design的Elaine（吳燕玲），是一位物料設計師，以出人意表的紡織品著稱，如利用木材、金屬、水晶編織而成的藝術裝置。被稱為「Techno Fairy」的她經常分享其獨特的設計構思，但卻甚少提及愛上紡織設計的因由，原來一切始於她和嫲嫲之間的回憶。

Elaine回想道：「第一個教我縫紉的人是嫲嫲。小時候我想要一個錢包，她便教我先用紙練習。原來一張平面的紙也可變成立體的錢包，縫紉亦不一定要用布料，這令我覺得紡織很有趣。」創作的過程成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橋樑，而透過物料又可感受到一個人的情感，以至一個地方的味道。這種傳承由Elaine從嫲嫲身上學習縫紉，一直延伸至她於4年前在貴州開始的UN/FOLD計劃。

當時因為Beijing Design Week，Elaine受邀到貴州做研究。她以為隨便走入當地人家就可以見到村民在織布，事實卻是村民平時大多在工廠、煤礦、工地打工，有需要時非政府組織才會叫他們回家做示範。Elaine慨嘆：「展示傳統紡織工藝變成一個表演，成為遊客享用的娛樂。村民之間或者會交換手工紡織品，但他們卻不能賴以為生。而且在當地的市集，成本和售價便宜的電腦提花紡織品更受攤販歡迎。這樣的情況猶如自殺。」

不想做沒有改良、限於遊客區的手信式工藝品，Elaine於是和水族婦女合作，將他們製作飾物、衣服的蠟染技術應用於木凳、咕𠱸等家具上，又把民居改造成兼具生產、培訓用途的中心。Elaine接着說：「我們標榜Co-create and Co-design和Handmade with Chinese Heritage Pride。整個計劃的中心思想是啟發下一代，讓他們以自己的傳統為傲，同時有可持續發展的生計。」

要說服當地人，同鄉的說話最有力。所以Elaine花了幾年時間，與最初認識的水族畫蠟師培訓其他村民，再聘請這些受過訓練的婦女做兼職。她補充道：「阿姨們有空時可以來感受一下幫人打工、收人工的感覺。因為全職工作對她們而言壓力太大，她們會覺得去工作就要放棄全個家庭。在中心打工，阿姨一樣可以耕田種菜、和朋友聊天，同時又多了一份收入。」

共同摸索

平時在棉布上畫蠟、染色，要工匠在木凳上畫蠟，又或者把她們的頭巾放大、將傳統的節慶花紋抽絲剝繭，需要一段摸索和適應時期。Elaine笑言：「平時我們做紡織會有一套Tech Pack（生產規格、設計資料），全部有標準。但阿姨所學的全在腦裏和心中，初時對我寄去的Tech Pack當然沒有人理會。」

對Elaine來說，做產品設計也是一個挑戰。以往主要為展覽、公共空間創作，家品、零售是個新世界。在拿着設計雛形去見供應商、生產商等合作夥伴時，Lane Crawford的建議讓Elaine有了一個新想法。她表示：「我本來想做與眾不同、望落複雜的蠟染產品，以為這樣才能吸引別人的目光。但原來太複雜、太前衞，人們反而會忽略了當中的傳統手工藝與背後的故事。」

以系列當中的蠟染木凳為例，設計靈感就源自於貴州村民日常生活天天都會用到的小凳。除了改良了邊線、鑲嵌、釘位等細節，形狀、大小與當地的木凳幾乎一模一樣。至於花紋就以學畫蠟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圓圈和線條為重點，組成簡潔的幾何圖案。看似簡單的一張小凳，Elaine找了四十家人才有一家人做到她想要的效果，又花了一年才找到可以上蠟、退蠟，而且足夠堅硬的當地木材。去到染色，木材會浮，但綁上石頭又怕它會刮花木頭和蠟花。如果木頭上有蜂王漿，可能染完才發覺某部分上不了色。這些不可預料之事大大增加了蠟染木凳的難度。

不過對熱中於研究創新物料的Elaine而言，這些都是有趣的挑戰。她又指：「日本的藍染很優秀，但其實也是由中國傳過去。這就是最大的問題。為什麼日本藍染可以世界知名，但中國的藍染依然規限於老套、陳舊的框架裏？以我所知，我們是中國唯一一條村可以做到藍染木凳。我希望人們見到我們的藍染產品，會覺得有點不同、很特別。」

撰文：陳春燕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