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8日
大表哥斜着眼睛說:「唔係呀嘛!搵你討論近距離拍攝野生動物,卻大談生劏新鮮燒鵝,簡直煮鶴焚琴!」
照片中無非三兩丹頂鶴,羽翼末梢喜見一染水墨滾邊,跟黝黑膊子及精瘦小腿互相輝映,頭上血紅,彷彿笠戴桂冠一翎,算是畫龍點睛吧!話匣一旦啟動,竟全程翻作外語:新千歲、函館、釧路濕原、阿寒郡、鶴居村……明白了!旅遊與照相早結下不解緣分,二十一世紀地球村,異國風情有啥了不起?與其說業餘攝影大師申訴雪國冬寒,漫山遍野風霜颳地,實質遙指作品覓來不易,突顯他花過大錢,僱傭專業導遊,苦心孤詣。
話題凝重叫人霎時語塞,心裏盤算:這鳥既不能烹調,彩照亦不足以果腹,還嘮叨什麼?同樣的仙鶴飄飄,自七十年代「寫真」雜誌廣泛流通開始屢見不鮮,每多瞧一回,快感漸次遞減,悠悠鐘鼓,業已抵達今朝的無動於衷……程度上觀賞陳俗硬照跟競唱卡拉OK異曲同工,全屬沒奈何的越級自瀆,刻意將一己快慰建築夥伴痛苦身上,而劇終例必廣邀無辜友儕鼓掌助興,問誰不亦樂乎?
緣何畫家影友總溺愛描繪或攝錄風景、動物乃至美少女,搞點簡單構圖,黑白排列,沒多少創新底下勉強旁人膜拜稱頌?大自然充塞各色飛鳥,且說白鶴稀罕,果真比別家矝貴?如是,則人文主義的平等博愛豈不白講?倘若Fine Art遭等同輯錄,恐怕任何照片都成了文化珍藏,因為攝影本質就是recording!法國作家Zola直言:口講無憑,哪裏曉得是否真知灼見,除非事主人贓並獲,用camera詳細拍攝,自然證據確鑿。
是日茶館小聚,連鐵觀音還顧不上發泡,已急不及待盡掏日本空降的攝製堆塞眼簾,中年漢子也許心廣體胖,彌勒菩薩般造型,教人誤會辦事慢條斯理,話題牽涉Photography,霎時變卦龍精虎猛;現實中影友只消一機在手,立刻化被動為主導,恣意貪婪捕獵,踐踏隱私。就實錄這層面,他肯定所言不虛,真箇直搗北海道之東,體驗過漂亮鶴舞,作為曾到此一遊供辭,圖文並茂,可惜摩登獵戶長途跋涉,僅換來勞苦功高等簡陋表彰,勉勵他早日加盟愛護動物協會,或者慫恿狂熱分子把masterpiece懸掛客廳,好待照相能湊合為家具一員,上述種種溫馨提示自然沒法滿足虛榮,致令photographer大失所望。
究竟沙龍巨匠何所期待?攝影由來遊走現實(白鶴)和藝術(天地一沙鷗)之間,既含糊且搖曳,拒下定論,更左右逢迎,允許大家幸存絲絲遐想,俗語說得妙:創作在乎過程,不求天長地久,發燒友既已曾經擁有,又何苦煩惱自招,輕易忘掉手按快門的大.喜.悅,逼迫照片晉升High Art,光宗耀祖,方覺心安?
圖謀打破悶局,表哥揮手呼召服務員,順道垂詢要吃點什麼?心想既然盛情難卻,待會必須吟詠些娓娓動聽,何妨放肆代庖,連忙翻閲菜單,吩咐侍應先送上魚翅羹、清酒大呤釀、芥末烤幼豬,續着挑選了阿拉斯加長腳蟹、珊瑚石斑和素蒸去殼龍蝦,再燙盤青菜,壓陣是珧柱鹹魚乳鴿絲炒飯另附酒釀桂花湯圓作結,答問深處,我直視白鶴派掌門道:「酒肉穿腸,好歹容小弟培養心情,再洗耳恭聽你的藝術宏觀!」
註:隔周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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